“還要往前一點。我們的時間並不充裕。”
他雙眼緊盯前方晃蕩的河星雨。鬼魂的身影時隱時現, 與在車上相比,她模樣愈發猙獰, 淌血的身體浮動各處,低聲獰叫。
一路緊隨幽魂, 三人穿過林間道來到山上著名的老景點——紅楓長廊。
紅楓長廊曾為進出月杏鎮的運輸樞紐,是當年唯二的山路車道, 亦是過去居民趕集偏愛的捷徑。現在隨山區開發,正逐漸擴張為成型的交通網。
那次學校組織上山, 陸景玉為等林若而錯過參觀, 今後又因紅楓長廊與自己的常訪地不順路, 便沒再留意過。如今他一腳剛踏入紅楓林, 惡寒從腳底直達頭頂, 強烈且熟悉。
錯不了, 這是河星雨的亡魂徘徊最多的地方。也最有可能是她死去,或彌留之際深深印在魂魄中的場景。
深夜林中光線昏暗, 僅有的照明燈相隔數十米, 為照顧視力不佳的漁婆陸景玉一再放慢速度, 誰知道只是一眨眼, 河星雨不見了。
陸景玉停步一遍遍掃視四周, 懊惱不已。
“糟糕,我們跟丟她了。”
後面的漁婆比他還急, 上來就譴責著拍打他的手臂。
“我一早就跟你說了不用顧慮我,我在這山上到處跑的時候,你連胎都沒投。哎喲、你這小貓崽子不聽人話!”
冷不防被長輩動手教育,陸景玉不敢做辯解,連忙讓對方先坐下歇會兒,自己則凝神觀察起整片紅楓林。
此時靈光一閃,他轉身看向林若。
明了他的意思後林若卻遺憾搖頭,湊到他身邊輕聲說。
“我所言所行被天規法則限制,人間陰陽兩道其實都不容許我隨意涉足。若非萬不得已,我最多只能像上次,替你找陸千琴女士,如果是已逝多年的人類,恐怕······”
陸景玉抬手,示意對方不必再多說。林若小心翼翼的作態他一直理解,若不是為向他和陸柳鎏報恩,封得神位的林若哪會鋌而走險重新混入人世。
可他們一路的追尋,就此陷於泥沼。
由於河星雨是漁婆撿來的棄嬰,生辰八字不祥,親生父母不知,陸景玉也不能嘗試自己學過的招魂法。而紅楓佔地百畝,曾經的警方與搜尋隊都沒能在這找見蛛絲馬跡,他們三人又談何容易。
楓葉還未到最豔紅的時節,森然寒氣隨風而來,漾起層層樹葉波浪。
看著湧動飄飛的樹葉,陸景玉猛然間想起多年前的一幕。
他初次叫出貓妖陸柳鎏對峙時,河星雨被其揪出向對方哀求,那時的陸柳鎏曾感歎過一句。
‘所以你隻記得自己看過一輛車,還有好多紅蝴蝶’
河星雨消失的時候,正是紅楓豔麗如血的秋季。
“林若,二十到三十年前前左右,會穿過紅楓林的車道一共有哪幾條,具體范圍在哪你知道麽。”
林若眨眨眼,立即從隨身帶的公文包裡攤開整座山的各種地圖。作為永幸嶺的長久原住民,他很快劃出兩截橫穿紅楓林的車道。
“雖然那會兒同時在建另外三條主乾道和隧道,但車和人都允許通行的只剩這兩處,不過人流量一般,畢竟那時候有車的人都少。”他說著指向一點,“途徑後埔村的是最先完工的。”
眼看目的地已縮小到一個絕妙范圍,沉默的漁婆竟出聲。
“這晚上黑不隆冬的,你們兩個年輕人就別跟著我瞎晃蕩了,都是有人等著回去的······就先這樣吧,各回各家。你們倆自個坐車,我走山道快。”她不等另外兩人回復,轉身原路返回。
這不鹹不淡的口吻出乎陸景玉意料,與林若迷惑對視一眼,對方也滿是不解。
來不及問清漁婆態度轉變的緣由,陸景玉又收到催促電話,董梓玥有模有樣威脅他,半小時後他還沒到便反鎖家門不讓他進。無奈之下,他只能坐林若的車打道回府。
到家時,董梓玥已經以審問人的姿態坐在廳中。
而陸千琴正好結束與誰的通話,放下手機後愁苦得直歎著氣。迄今為止能讓她擺出這種臉色的,非董成毅莫屬。
心中雖已有答案,但陸景玉走近還是問道,“剛剛是誰的電話,小姑。”
“還不是某人在學校又闖禍了唄。”董梓玥不滿地替母親回答,“大半夜翻牆跑出學校,被抓住後跟宿管員打起來了,還把對方打進醫院。”
董成毅高中考入三百公裡外的私人高中,他寄宿在校,家裡每月打錢,而他逢年過節才回來。其實初中情形與現在所差無幾,董成毅主動提出住校,任小姑如何反對他都無比堅決。
對於從不讓人省心的表哥,陸景玉向來不存溫情,坐下後分析。
“他前三次警告處分還在,這次比曠課更嚴重,是毆打教務人員,被勒令退學的可能性很大。這次聯絡的老師有提到學籍麽?”
作為體育特長生,董成毅的文化科成績其實是數一數二的好,全段排名靠前五十。奈何其糟糕的脾氣與行事作風使他成為老師們的眼中釘。
一年半裡屢次違反學規受處分卻還不知悔改,若他這次被開除學籍,那陸千琴支付的高額學費豈不是統統打水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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