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的談話會鴉雀無聲,最後隻有英語老師輕聲說道。
“前次開會的時候,小琴手臂又有淤青了,我問她,她說那是摔的······”
今日的雨依舊在淅淅瀝瀝下,陸景玉放學後被罰掃教室,又是在所有人走光後淋著雨回家。
小姑早上剛給的傘再次不見了。
陸景玉懊惱又愧疚。
若要問他,小姑在他心中是何地位。他隻能說,對方是他至今遇見過的,待他最誠心的親人。
可要他融入對方的家庭,接受對方的照顧。他不敢。
所以,現在還有回去的必要嗎?
傾盆大雨來勢凶猛,陸景玉被迫困在最後的街口,如迷失方向欲念,沉浸在抉擇中無法定奪。
身後的門忽然打開,衣領灌入冷風,激起他一身雞皮疙瘩。
“怎麽了,小朋友?沒有人來接你嗎?”
柔緩男聲具有降低防線的魔力,以致他沒像平時先確認對方是人是鬼,直接轉頭。
那是位儒雅的年輕男子,細框眼鏡與一身青衫無比契合氣質,他舉著油紙傘徐徐走近,活像舊時代裡的教書先生,笑容極富親和力。
似曾相識的感覺撲面而來,陸景玉一陣恍惚,竟就此讓對方得手,撫去他肩頭的水。
“這雨一時半會兒可能不會停呢,外面這麽冷,你不如先在我這坐會兒等?”
分明該對陌生人保持最高警惕,他不知著了什麽魔,點頭進去了。
這門後構造與他小姑家類似,穿過花草繁茂的前院來到廳堂,一副牌匾映入眼簾。
大字被布遮擋看不見,下行的小字清晰可見。
“眾生往來,皆為相逢。”
他不由自主念出來,前方領路的男子轉頭對他微笑。
“剛剛忘記自我介紹了,我其實是最近才搬來的,以前都在外面做古董交易,典當買賣,唔,不過現在生意做大了,就想偶爾來清靜的小地方待著,這倒更合我意。”
男子轉而歎道。
“唉,就是最近趕上天氣不好,還來不及熱鬧開張呢。”
“古董買賣?”
想起鎮內居民的生活常態和習慣,陸景玉覺得這古董店怕是要無人問津。
仿佛聽出他的懷疑和不看好,對方爽朗笑道。
“畢竟我還是個商人的,如果是賠本生意的話,自然不會犯傻去做,除非萬不得已的特殊情況。”
“喏,你先在這坐一會兒,或者隨便看看挑件東西,我去給你倒杯熱茶。”
開口本想拒絕,陸景玉卻被廳中的盛況吸引注意。
果真如對方所言,這是一家藏品無數,裝潢典雅的古董店。
陶器銅像,酒樽錢幣,還有許多他不知用處名字的器具,皆被整齊擺放在古色古香的雕花木架上。
幽香飄自角落銀爐,沁人心脾,洗去汙濁煩惱,淡化憂傷鬱結。
陸景玉四處晃蕩,腳步忽然停在一柄彩玉扇前。
他莫名心生厭惡,皺起眉。
“這是鄙人先代傳下的遺物,沾了點邪祟妄欲,必須存放在這洗滌淨化。很遺憾不能贈送給你呢。”
那男人不知何時出現在他的身後,走路像是沒聲,嚇得他差點喊出來。
但眼下他更在意別的事。
“你說,送給······我?”
“嗯,是的。”男人走向一旁茶幾,放下托盤,負手走來,“因為做我這一行的,都有幾條自己恪守的規矩呢。好比燒香供奉,求得開門紅。
“而我的規矩就是,開店遇到的第一個顧客,隨他挑選想要的任何商品帶走。”
若非對方神情語氣不似作假,陸景玉都以為這是在哄騙他這小孩了。
然而仔細回想一番,他更覺得古怪。
從他進門起,這店家就不曾用成年人對待孩童的方式來與他交流。
熟稔似對親密舊友,恭敬又如待座上賓。
越想越覺得處處透露蹊蹺,陸景玉最後掙扎道。
“可是這、這不就是你說的賠本生意了嗎。”
男人彎腰對他笑眯眯的,神態宛若隻暮年老貓。
“所以說嘛,現在就是萬不得已的特殊情況。或許你還是我求之不得的開門紅呢,讓我能在你這討個吉利。”
陸景玉無奈地笑了。
的確,找一個可能利欲熏心,開口索要天價寶物的成年人,還不如找一個像他這樣的小孩。
隻可惜,他這是沒有什麽吉利幸運可言。
轉身環顧四周的待選品,雖有驚歎和好奇,但卻沒有絲毫強烈帶走的欲望。
“請慢慢地,仔細地選。畢竟,緣不可強求,命不可遁逃。”
神叨叨的言論著實符合奸商欺哄的伎倆,陸景玉已急於離開,索性大邁步子甩開人,在木架中穿梭。
書畫字帖妙不可言,但他沒興趣。
古董家具古樸大氣,可他不需要。
要不就隨便找個小東西,看起來不貴重,還······
叮。
轉彎角落,他隱約捕捉到微弱鈴聲。
抬眼望去,一顆金鈴系著紅繩懸掛木架,與所有精致瓷器格格不入。
那鈴鐺可能不是古董藏品,就隻是裝飾,或用來防賊的原始警報器。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