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陸明泓平躺在地,陸柳鎏以為這是新奇的玩耍遊戲,他也跟著在門口平趴,腳一蹬就滑至對方身側。
“你在哭什麽啊灰姑娘,是不是你想要去參加王子的舞會了啊?”
聽到聲音的瞬間,仿佛按下能繼續運作的開關,發愣失神不自知的陸明泓撤掉手轉頭,對上一張五彩斑斕的大花臉。
“陸柳鎏你······”
不管過了多久,去畫室混的陸柳鎏仍會把身上臉上弄得到處塗料。過去他還會知道用肌膚程序清潔,可現在,貌似在漸漸‘遺忘’那些功能了。
在此啞然片刻,陸明泓坐起扶額,幾個深呼吸後他決定親自為對方擦拭。
吩咐旁邊早已停止放映的科林去取用具,他幫人一件件取下髒掉的套裝部件,再從手臂臉頰開始清除汙漬。
而在他面前,盤腿而坐,滿臉堆笑的陸柳鎏異常安分,撇去那像在打壞主意的小眼神,完全是個古靈精怪的小孩。
——你是人類,還是快死了的,吊著命而已。
尤裡·弗恩暗含告誡的話恰在這時浮現,且久久重複著最後一句。
——所以,你到最後能帶他逃到哪裡去
他命不久矣,是既定的事實。他周邊的尼奧等人並非作惡多端之流,卻也不是善類,不可交付真心。
他若離開這個世界了,陸柳鎏該怎麽辦?
思至此,陸明泓正想為對方褪去浸透漆黑塗料的裡衣,可手剛碰到衣角就給多次閃躲,最後被撲個滿懷,自己身上也沾來一大片粘物。
往日異常好乾淨的他看著胸前的黑塊,僅是眉頭微皺,再無波動。
“你又怎麽了。”他隻問笑嘻嘻有話想說的陸柳鎏。
他發現了,自從今早他醒來,這家夥就格外喜歡往他身上粘。
“你要去見你的王子去了嗎,灰姑娘陸明泓。你要變身穿著漂亮的舞裙去赴宴了嗎?然後跟王子結婚,從此過上幸福生活了嗎昂昂昂?”
自己完全被人強行帶入童話故事的悲慘主人公角色,陸明泓微不可見地哀歎著,解釋道。
“我只是剛好去還一個人情。那不是舞會,對方也不是王子,是你上次見過的,艾維斯·福柯。”
“噢——”
不知為何,聽完他的話,陸柳鎏卻興趣缺缺起來。
但才一眨眼的時間,又欣喜異常地看向他。
“那我,我要當你的神仙教父!相信我,你絕對會是當天晚上最酷最亮的那個!沒有母的、呸,女的能抵擋你的致命誘惑!絕對會想要跟你幸福!”
這奇奇怪怪的保證,簡直令陸明泓無可奈何,“我都說過了,我不是——”
話未說完,人已經被就地拉起,無力爭辯的他跟隨對方奔至臥室,瞬間被撲面而來的某種香味治愈了身心。
“這個,是哪裡來的······”
牆角的花盆給予了他答案。
那是一段被折下的,剛好盛開淡黃小花的樹枝。分明不是適合扡插的部位,卻依然能保持活性,翠葉瑩瑩發亮。
因其逼真的清香,以及生機勃勃的模樣,陸明泓一時分辨不出這是從仿真植株上取來的,還是真的,極其稀有的植物。
而陸柳鎏不等他動作,推搡著讓他坐在床邊。
只見衣櫥大開,而裡面一套套存放的,竟是他不曾購買過的衣鞋款式,正等待著被誰挑選。
可想而知,這又是某人的手筆。
“嗶嚕,嗶嚕,一天結束後辛苦了,檢測到您的心情指數不佳,身體疲乏,不適合約會,”陸柳鎏模擬出機械的波動腔調,“您可選擇播放音樂,少量進食,或者按摩小憩的方式治愈身心喲,您的陸柳鎏為您傾情服務~~嗚呼呼~”
陸明泓無可奈何。恍然間像回到了在宅邸的某日,只不過那會兒他還不相信‘仿生人擁有意識與情感’,而陸柳鎏還是當初尚未穩定的L-999。
對了,那次他還被狠狠的撞頭,睡了一覺腰酸背痛,但確實放松。
覺得情況有些反常,可他拒絕的話剛到嘴邊,對方的十指已沒入他發間,按壓的力道恰到好處,並帶有微弱的電流刺激。
疲倦排山倒海而來,幽香撫慰心神,同樣是脫力無法控制身體,緩緩向後倒去,可和發病時的不一樣,他並不會抵觸。
海,潮起潮落。
雲,隨處漂浮。
天 ,廣袤無垠。
這般舒適,自由的感覺,如同靈魂脫離世間束縛,升起穿透雲霄闖入無人知曉的樂園,竟沒由來的讓人熱淚盈眶。
再深深吸一口氣,像即將溺亡之人吸盡最後彌留的清香,陸明泓睜眼卻發現自己在陌生的地方。這是別人的飛行車艙內。
他的身上也並非那死板的灰白黑三件套,與身體契合的深藍禮服被精心打點過,整潔服帖,凸顯筆挺姿態,孔雀綠袖扣釘著內襯稍寬的袖口,抬手行動極易吸引目光。
再抬眼瞥向反光窗戶,他被修剪梳理過的黑發向後定型,留下幾縷實為點睛之筆,而那張往日陰鬱冰冷的臉龐也不再銳利得令人無法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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