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我能把你出賣給誰?”凌禹諾選擇用問題回答問題,疲倦的臉上露出縱容的陪玩淺笑。
路加雙臂環在胸前,陷入深思。他眼往上瞟,銀白發絲仍輕飄飄搭在頭頂,余光朝左瞥,赤紅眼眸如火在玻璃倒影中燃燒。
平常三分之二時間混亂,三分之一清晰的頭腦,終於徹底攪糊,分不清東南西北。
“真奇怪啊。你見了我怎麽是這個反應?你難道不覺得我很不一樣嗎?”
他甚至忘記金毛犬多年來強調的警示,絕不能在身體出現最糟糕的變化時‘拋頭露面’,反而揪起一撮發絲靠去,繼續展示自己的異於常人。
“是很不一樣。”凌禹諾煞有介事點頭,點指頭數,“你飯量大吃相差,小心眼壞水多,愛使詐盡偷懶——”
“停停停——我不是問你這個!”
被蠻橫打斷,凌禹諾禮貌依舊,抬頭再問,“怎麽了。難道我說得不對?”
從憤恨哼氣到無可奈何,路加最終一屁股蹲坐原位,再次轉移仇恨值。
路加:“可惡!那死狗又騙我,我哪裡是稀世罕見毀天滅地究極武器了!?回去我就拔了它的尾巴燉湯!”
但某種意義上,你確實是。
凌禹諾打趣地想。
一番交流再回神,車外已非市區光景而是荒蕪僻靜的主道,擔心會有居心叵測之人追來,凌禹諾擠到駕駛前位,幾次試圖改變路線。
奈何車主夏莉設置過口令,他作為‘乘客’無法越權,隻得乖乖坐穩,無神雙眼漫無目的地移動視線。
褶巴巴的地墊,被踩腳印的座椅,最後是埋頭生悶氣的人,銀發凌亂,衣衫不整,一隻眼透過臂彎縫隙靜靜注視他。
沒料到會以這種方式對上視線,凌禹諾腦中一空屏息斂聲,偽裝成神遊天際。如鳥類研究者俯臥樹叢數日,終於得見珍稀品種降臨,身似石雕,心如擂鼓。
這種寂靜僅有兩種被打破的方式。
一是鳥雀察覺生人異動,警覺離去。二是觀測者與被觀測者意念相契,試探著,最終靠近。
即便做足心理準備,當路加轉身一撲湊來,凌禹諾仍慌亂片刻,手伸出再縮回,不知往哪放。
太近了。他看著近在咫尺的血眸心想,沒有絲毫反感。
探究,追憶,全神貫注辨認。與十多年前一樣,他透過人類天然的窗口,能看懂人們談之色變的狂血症者心中所想。
“又怎麽了。”他聲音極輕,柔和異常。
又經過一陣不知時間的對視,路加朝前伸手。
“給我。”
凌禹諾一愣:“給你什麽。”
“玉米棒。”
以為這又是心血來潮的無厘頭玩笑,凌禹諾不禁扶額,“我身上沒有那東西。”
饑餓讓人變得如狼似虎,耳邊響起的喘息遠比平時粗重,凌禹諾重傷才愈防備不及,一瞬間受人壓製在靠窗的逼仄角落。
條件反射抬臂攻擊,又有意收力停止,改為抓握對方滾燙的兩手。
和這次沒有惡意殺念的靠近一樣,路加光顧著嗅味,嘴中嘀咕。
“不對啊,你明明就藏了玉米棒。好吃又不貴的玉米棒,哦謔謔,我都聞到味兒了;是在胳肢窩嗎?還是說肚臍眼······”
猶如承受大型犬類寵物的猛撲狂舔,凌禹諾不堪其重,一臉無奈。深知多說無益,他默默等人自己消停。
然而隨時間流逝,凌禹諾逐漸察覺出異樣,不作抵抗的他猛然按住對方雙肩,拉開一小段距離。
鼻尖發紅,兩腮滾燙,冰涼手心同步升溫。種種跡象皆指向一個微妙答案——信息素釋放期。它又有個通俗下流的別稱,‘發情期’。
可腺體當初早被路加本人自行拔除,盡管手段殘暴,但確實摘得乾淨。
眼下這樣,表現得又與釋放期有所差異。
多種思緒亂竄,作為讀書期間認真上過生理課的好學生,凌禹諾手掌探向人後頸,撥開發絲摸索根本不存在的腺體,試圖查看情況。
觸碰瞬間,銀發惡鬼猛烈一抖,不再亂摸亂嗅,抬起紅到發亮的雙眼,目光堅毅。
他拍拍對方臉頰,用著最輕力道。
“崽,車一停你就跑,接下去畫面太刺激,小孩子不要看。”
凌禹諾愣神:“什麽——”
行至彎道,他身上的人一腳踹塌操控面板,反手一甩,連座位將他丟出減速的車。
因為角度挑選得好,凌禹諾一陣翻滾停住,沒傷到要害。反而是失控的車像無頭蒼蠅亂漂,筆直衝出防護道。
車身毀壞的巨響經由大地傳導,仿佛正是這聲聲轟鳴引來悶雷,卷起一片烏雲緊壓高樓。
尼赫爾的小酒館裡,承載酒紅液體的燒瓶轟然爆炸,迸濺出閃耀火色,形成帶狀分支。這景象引得周圍學生,連連驚呼。
操作者為假死逃生的默文·蘭登,如今改名謝特·Q,他摘取護具,倨傲一挑下巴。
“這只是模擬版本,如果比例用對,材料找全,我可以把它打造成全世界最無敵的武器。它的威力,神都抵擋不了。”
他自誇完,立即轉向左側大窗,尋找求誇讚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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