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開離他最近一名心腹的繩子後,陸柳鎏主動脫離,閃身回到那白色牢籠。
這次行動無疑消耗掉他數日保存的力氣,他磨蹭著趴到在床,沉沉睡去。
他脫離的同時,遠在廢棄倉庫的陸澄泓也在部下的呼喚中睜開眼。
陸澄泓沒有表現出驚訝或迷惘,僅是沉著臉,深沉雙眼中醞釀著劇烈風暴。旁邊圍著的心腹被他這眼神嚇到心顫發怵,全數噤聲不敢詢問傷況。
“馬上回去。”
陸澄泓拍開一號的手,倔強地自己撐起身體,蹣跚著坐回輪椅。他的雙腿不能再像被附身時那樣活動自如,依舊是殘疾的廢人。
回到本區已是深夜,部下風馳電掣的將他送回秘密宅邸,他獨自穿過暗門停在密室的門前。門外藍色的符文不再泛光。這意味著,裡面關押的‘邪祟’逃出來過了。
陸澄泓的指甲深深摳進扶手的皮革,他捂眼莫名笑出聲。
在做出決定後,他打開密室房門。
銀發‘狐仙’還懶洋洋躺著,見到他笑容一如既往,擺手打招呼。
“喲,公事處理完了啊。今天過來陪我開雙機不?”
陸澄泓默然搖頭,這次他解開對方的所有束縛,並拉著人下地。床墊被他推開,露出藏在下方的木盒。
看到木盒的瞬間陸柳鎏心悸得厲害,同時系統提示狂響。呼吸間他看完了場人妖大戰的大電影,保留‘???’的既定身份也顯示為魘魔腓狐,契合度已是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了。
知曉來龍去脈後,他再看陸澄泓時不禁百感交集。原來搞了半天,他才是害得陸家家破人亡,命途坎坷的罪魁禍首。若真有‘命數’,陸澄泓的命絕對是被他拿剪刀剪碎了泡水,稀爛稀爛的。但幾次脫離死亡和人生轉折,都是因為他不知情出手相助。
陸澄泓並不知道這幾秒裡陸柳鎏發生了什麽變化,他平靜地抓起人的手。再揚起臉時,終於恢復原來靦腆真誠的笑。
“狐仙陪我去外面走一會兒吧,以後不會有人再來傷害你。”
陸柳鎏第一個想到的是‘燕潯’被陸澄泓抹脖子了。
走出密室是間空曠的客廳,落地窗外是清幽小院。郊外的環境很暗沉,夜空卻很美,如果地面是深海,夜空是純粹的黑暗,點點星光就像散落黑幕的寶石。
愁於探究遊戲任務,第一次死亡後陸柳鎏就很少像這樣仰望星空了。身體下意識使然,他蹲坐在圓滑石塊上,單手撐著腦袋,正好倚在陸澄泓的輪椅扶手上。
陸澄泓望向遠方的地平線,眼眸含笑。
在充當後院柵欄的灌木叢裡,藏著一尊他命人雕刻出的狐狸石像,經過千挑萬選,敲定兩顆藍寶石作為石像眼珠。往日閑暇之余,他會到這裡長久的凝望石像。卻始終感覺不到熟悉的陪伴。
“我一直,都沒問過你,我該稱呼你什麽。”
陸柳鎏正欣賞入迷,被問及後本想脫口而出,但想起刻意告知的真實姓名會被遊戲自動屏蔽,他無奈的搖搖頭起身。
在園中找尋一番,他這段那棵櫻樹的枝丫。若有陸澄泓的部下在場,怕是直接舉槍伺候。他們都知道,陸澄泓格外喜愛這株櫻樹。那是他親自栽下,每天澆水除蟲精心呵護的。
心愛的櫻樹被折斷,陸澄泓仍面不改色,隻靜靜地看著手持斷枝的人在地上勾畫。
寫下自己的名字,陸柳鎏又將這支‘筆’隨手一丟。
“能不能讀得懂,看你造化吧。”
對於遊戲目標任務,陸柳鎏永遠形容不全他的態度和看法。一方面他覺得他們甚至比他更真實,所以不敢太過靠近、輕視。一方面又認為他們本質虛假,無法交付真情。
陸澄泓是這麽久以來,與他相處最長時的目標對象。當然,bug出現前他故意挑的寶貝小動物們不算。
而他現在能感覺到,這個NPC的眼神無比哀傷。
視線在那幾個字上久久停留,陸澄泓最後將懷裡的木盒丟在地上,舉槍瘋了似得不停扣動扳機。子彈很快打空,看著全是洞洞眼的木盒,他取出口袋裡的打火機,開著丟去。
火焰起初很微弱,但燒到木質內核後瞬間燃起耀眼烈火。
一切發展始料未及,陸柳鎏愕然與人對視。竟完全想不通對方的意思。
“你救下我的那天,我最初以為是場如高處俯瞰地面的美夢,就只能飄浮著,就只能永遠定在一點,無法飛翔,日複一日包圍在一成不變的風景裡。就算是這樣,我果然還是······”
情緒起伏又平複,陸澄泓松開手任槍掉落在地。閉上眼高揚起脖頸,像等待斬首的犯人。
“夢,該醒了。你拿走吧。”
陸澄泓敞開雙手,他的動作讓陸柳鎏徹底明白他的意思——主動讓出這具陸式一族最後的族人身體。
“你為什麽······”
內心震顫,陸柳鎏囁嚅著緊鎖眉頭。
可如果他把陸澄泓的身體拿走,徹底滅絕了陸家,依然不是任務的終結。陸澄泓死了,他也還會再‘死’一次的。這不就陷入像金艾辰、傅雅南那樣的重回裡了嗎。真正的終結,不該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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