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不吃啊,快點快點,啊你想聽什麽歌,民謠?頌曲?惡魔曲譜?亡靈奏鳴曲?”
每說一類曲種,那細長慘白的手指便在琴弦上遊走撥弄,奏出短暫卻動聽的樂聲。在彈奏頌曲的時候那音符如鳥雀靈動,舒緩如溪水潺潺,赫然是信奉聖女的威爾自小便熟唱的安歌第十五節 ,親切又溫暖。
但是正常人會想在吃飯的時候聽惡魔曲譜這種東西的嗎?!
而且亡靈奏鳴曲又是什麽聽起來就很不妙的東西啊?!
威爾心中鬥爭激烈,良久後深呼吸著低頭。
余光瞥見刀叉旁的小銀杯時他眼睛一亮,立馬寶貝的抓在手中,他慢吞吞的說,“謝謝你準備但是、我現在真的不餓也不渴,我、等等你做什麽?!”
怪人又在他話說一半時放下手琴竄到他身邊。
叉子戳穿兩顆飽滿殷紅的果子,直接塞在了威爾嘴裡,強行喂他時這瘋子還嘴裡念念有詞。
“這個嘔吐果好吃,我養了十多年了第一次結果啊,肯定是因為用了我的肥料,哦吼吼~全都給你!”
“還有這個這個,你嘗嘗是不是很像碳烤肉排,我告訴你其實這是石頭灰嘿嘿嘿!”
“對了還有這個派、哦喲,有大來頭,是我的珍品啊!我藏了三十多年了,雖然中間被我不小心翻在地上了,就像一坨踩爛的牛糞,但洗一洗捏回原樣又能吃了嘛。”邊端起盤子往威爾嘴裡倒,瘋子警惕的往左右看看,生怕被誰發現,“你可一定要吃完啊,我專門拿、來、招、待,你的哦~”
腮幫子堆滿可疑的食物,威爾數次別開臉遮擋,誰料那瘋人一躍跳上了桌,染灰的腳趾踩入酒杯,紫紅佳釀洗去大片黑色,露出了比酒更深的純紅腳趾甲。
“可以了,我不用吃!麻煩你離我遠一點。”
威爾高聲製止著人靠近。他往左跑,對方追上攔下他,他迅速折向右邊,對方猛虎撲食抱住他的腰,更過分的是還把他側腰後臀摸了個遍。
“哦喲~看不出來啊你,嘿嘿嘿,穿衣是個瘦竹竿,脫衣應該是個穿衣板吧?讓我看看,下面——”
到此為止,羞紅臉的威爾終於忍不下去了。
他一把將人推開,乾嘔咳嗽著吐出滿是澀味的食物。他脾氣再好,膽子再小,也會有被逼急的時候。
“已經夠了,夠久了!我真的還有急事要辦,很重要!這些什麽嘔吐果、什麽碳烤肉排什麽派——”
“是爽口香甜的特質青檸派哦,秘訣是一點點豬油還有我深深的愛意。”
“哦青檸派,反正、這些統統都留著給你自己吧,我不用了謝謝!再見!”
說完威爾便想轉身走人的,但擔心會被纏著他緩緩倒退提防著對方,捏緊銀杯。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先前對他熱情十足的瘋子此刻卻定在桌邊,仿佛受到巨大打擊垂下了頭一動不動。
後退的腳步終究抵不過那絲微弱卻揮之不去的憐憫,年輕人又懼又擔憂,緊握銀杯停在出口旁。
威爾看到瘋男人的肩頭開始聳動,從他體內傳出桀桀笑聲,由弱漸強,回蕩在整個空間。
“你說了······”
“嗯?”威爾不解的皺眉。
直到這刻瘋子抬起頭,威爾才看清他真正的面貌。
嘴角兩側探出指甲粗細的尖牙,面貌不似任何一類人種,他的雙眸以瑩綠為基底,中間如同鑲嵌著黑晶石深邃而幽暗,令人不禁聯想起破曉前的黑夜,承載著不為人知的秘密與邪惡。
這樣一雙陰森眼睛完全奪去了威爾的注意力,他顫栗到直接忽略對方臉上‘親切’的容貌優點。
“你剛剛說了,那個詞。”瘋男人跳上圓桌高高俯視著他。
“什麽······”
——等會兒進到裡面後,絕對,不能,說一個詞。就像你們教義中會引來魔鬼的禁語,誓死不提
菲比先生的聲音浮現在腦海中,威爾臉色刷白,意識到什麽後癱軟在地。他的手又松開了銀杯,但這次不是他不小心,而是銀杯的溫度詭異的在自己上升,短短數秒內燙得發紅發亮,常人根本握不住。
桌上的瘋子笑得癲狂且上氣不接下氣,手臂環抱著自己收緊身體,背後的陰影與之相反迅速膨脹,直至凝成某一象征絕望與噩夢的形狀。
“龍······魔龍······”
威爾瑟縮在牆根,他麻衣鬥篷的下擺正在卷曲焦黑,因為以圓桌為中心的整個空間的溫度在急劇攀升。地宮已是燃燒烈焰的火爐,燒紅了地磚石壁,燒幹了清澈池水,燒爛了樹藤植株,封塵許久的壁畫終於瘋子身上迸發出強光後重見天日。
形態各異的魔龍盤旋在巍峨古堡周圍,在那塔尖頂端一隻漆黑的四翼魔龍向天長吟,它腳踏黃金寶石周身纏繞火焰,接受魔龍眾族的虔誠朝拜。
光線隻增不減,被恐懼愧意支配的威爾在昏過去前,親眼看著那名瘋男人在憑空冒出的火舌中化成黑龍,它頸間的一道銀鎖粉碎消散,從此再也困不住這隻魔物。
銀杯融成滾燙流水,映照出搖曳的火光,在東南角的塔尖上,菲比·崗德林耗盡體力不得不用銀槍撐著身體。他看著一縷黑霧洶湧衝出古堡,神色從驚愕慢慢轉變成無奈的落寞。跪地卻無力起身,他最終閉上眼歎息,喃喃自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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