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辰在他的口型裡辨出了自己的名字。
“提Polaris求的。”
裴儼輕飄飄的一句話,重新將喻辰的死拉到了台面。
這個世界奇怪得很,當所有人都嫉妒羨慕的人一次次取得更優秀的成績的時候,總會有人生出無法控制的暗念;而當他跌落神壇、任人踩踏之後,又總忍不出上前宣泄幾分自己那往日無處可說的卑劣心理,好似這樣自己就能變成那般令人仰望的存在。
他活著,就該汙名纏身;可他死了,無論加諸多少榮耀也無濟於事無法改變現狀的時候,一旦有那麽一點替他惋惜的苗頭傳出來,大家便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從眾”。
更何況這聲“惋惜”是從Space口中說出。
聯盟從不缺神明,裴儼是新的指向標。
有人說,喻辰在役的時候,從來沒因為出身看不起過任何一個小地方打上來的選手;
有人說,自己能成為職業選手成功被簽約,多虧了當年Polaris順手遞過去的一張名片;
也有人說,所謂的睡粉醜聞不過是有私生追到了酒店,而喻辰顧及對方是女孩子,幫她擋了攝像頭將人送出去了而已。
他未曾說出她的名姓,卻因為一時心善落得萬人唾罵的境地,然後到了今天,眾人才意識到,很早以前,他們喜歡、追逐、崇拜的Polaris好像從來都是那樣一個善良的人。
至於最嚴重的指控,大廈將傾抽出的那一塊磚石——世界賽打假賽的控訴,聯盟有人放出那年比賽內部對選手的監控視頻,一幀幀一幕幕,任誰說那樣一個認真為國爭奪榮譽的人想著在賽場上叛國叛隊都是無稽之談。
……
所有事實都簡單到令人感覺荒謬和可怖,沒有一樁罪行是真的,沒有一項指責站得住腳。
兩年前,他們將神明拽下了神壇,兩年後的今天,在意識到所有的一切不過是虛假的謊言之後,他們又開始出離憤怒,企圖重新將一個已經死去的人塑造成無垢,描上光環。
喻辰連可笑的情緒都不再有,他只是隨意掃了一眼網絡上評論,然後找到裴先生那天晚上的直播回放。
他很好奇,為什麽裴儼會說出自己的名字。
可他看了半晌,沒忍住笑了。
——直到這時,故事的主人公才覺出一點愉悅。
有人撒謊不眨眼,明明是護住了的。
網絡的能力遠比喻辰想象得還要快,就如同當年牆倒眾人推一般,而今有人想要捧一位已經隕落的神,自然多方造勢。
或許早有人看不慣秦岸,又或許TRG沒落得太明顯,越來越多的人藏不住心思想要將其一舉擊垮。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聯盟成立了調查組徹查當年的事。
秦岸被帶走之前喻辰聯系了他,名片上的號碼第一次撥通,電話那邊的聲音卻顯得格外沙啞,像是已經筋疲力竭無力再應對了。
秦岸在電話那頭問了好幾句是誰,喻辰一直沒有回聲,過了良久,那邊竟也安靜了下來,試探著問了一句:“小辰?”
喻辰不知道他喚的究竟是誰,索性也不應,而是另起了話頭:“我以為你這時候會松口氣。”
卸了偽裝,不用再維護皮囊,該是輕松的。
但與他也無關,與他有關的一切,除了裴儼,早就死在了那個小鎮。
喻辰沒等那邊反應過來,徑直掛了電話,收到裴儼發過來聯盟調查組最新的消息。
說來好笑,秦岸說要介紹裴先生到聯盟,專門成立一個部門讓他帶領,到頭來裴儼卻被邀請去了調查組,親手定了秦岸罪證。
喻辰覺得輕松,倒也不是什麽沉冤昭雪的釋然,而是意識到裴先生總算能跟他好好過一個假期了。
沒有人要退役,節目終將結束,他們才二十歲出頭,已經經歷了常人一輩子可能也不會遇到的驚心動魄。
喻辰靠在沙發裡,重新按了撥號鍵。
輕快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裴儼很少有這麽明白表達快樂的時候,所以喻辰也跟著快樂。
他看了看落地窗外的夕陽余暉,聽裴儼在那邊絮絮叨叨,半晌輕輕應和一聲。
“哥,我想你了。”那人突然說。
喻辰頓了頓,笑道:“早點回來,陪我去買貓。”
先養一隻貓,再養一隻狗。
去旅遊、比賽、再熱愛。
去和喜歡的人談戀愛。
窗外陽光很好,他終於沐浴在光芒之下。
作者有話說:
寫這一本的時候,三次生活中遇到了太多事,一直都有點心力不足,實在是不想拖到明年,結尾有點倉促,真的非常非常抱歉。
寫這本的初衷是因為見到過太多因為網暴發生的悲劇,所以想寫一本文,希望更多的人可以保持理性,希望大家都可以成為網絡世界的一束光,而非無意識的一把刀。
祝大家新年快樂,明年再見!
要健康,要幸福,要快樂!球球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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