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枝上三三兩兩掛著紅繩和木牌。
風一吹,木牌相撞,很是帶著幾分冷清的?雅意。
一邊有賣木牌的?小攤子,宋泠之?過去買了一個,借了毛筆,寫了宋和傅兩個字在上面。
他沒避著別人,傅聽凜和徐伯看得都清楚。
徐伯無?言,也不知道?說什?麽,偏頭看了眼傅聽凜,這一眼卻叫他愣了一下。
少年眼圈微微發紅,嘴唇抿著,像是很難過。
徐伯稍微想了想,了然。
大概是被先生感動,或者是想起自己?哥哥了吧,畢竟天下像先生這樣專情一人的?已經?很少見了。
傅聽凜喉頭動了動:“宋哥,我哥已經?……”
“我知道?,”宋泠之?那好自己?的?木牌,轉著輪椅,挑了個順眼的?銀杏樹,“這木牌求的?不是今生,是來世。”
他指著銀杏樹左邊的?那個枝子,“小凜,幫我掛上去。”
半晌沒動靜。
宋泠之?微微詫異,回頭,“怎麽了?”
“沒事。”
傅聽凜別過臉,袖口狠狠擦了一下眼睛,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接過來那木牌的?一瞬間,非常想扔出去,再?狠狠踩爛。
那種?無?法?言喻的?酸澀和委屈一瞬間盈滿心竅。
但他還是走出了好幾步,去系木牌。
宋泠之?控制輪椅往後退了退,低聲跟徐伯說話,“小凜想他哥了?”
徐伯歎氣:“是啊。”
宋泠之?點頭:“還是小孩子,等回去了,年前讓他去墓園看看。”
說著,他也頓了下,“也慢慢長大了,沒以前粘我了。”
系木牌的?時候,刮來一陣冷風,從傅聽凜衣服袖口灌了進去。
宋泠之?跟徐伯之?間低聲說的?話斷斷續續飄進耳裡,他聽著聽著,心好似被扎了一個窟窿,也變得冰涼起來。
還是小孩子。
確實。
他在宋先生和徐伯眼中,就是個小孩子。
所以他所謂的?,遠宋先生遠一點,那種?怕被發現的?情緒,是不是很可笑。
因為即便他表現的?再?明顯,也會被認為,是一個粘人的?‘小孩子’。
傅聽凜掛好木牌,重新站在宋泠之?身後。
阿金:“不用原路返回,走過這個路,向左一拐,就是我們的?車停的?位置。”
“那走吧。”
傅聽凜:“宋哥,我推你?。”
他沒讓阿金接著推,自己?牢牢握住,在後面一用力,輪椅穩妥的?往前走。
一直走到姻緣路的?盡頭,傅聽凜驀的?停下。
“宋哥,我想回去一趟!”語罷直接轉身往回跑。
宋泠之?:“去哪——”
“很快回來!”
宋泠之?:“怎麽想一出是一出。”
徐伯笑:“先生小時候也是這樣的?。我們去車裡等?”
“嗯。”
傅聽凜一路疾跑,霧氣裹著寒意湧進肺腔,吐出來卻變得灼熱而急促,他在剛才賣木牌的?小攤站定,“我買一個。”
付了帳,他也拿起毛筆,在上面寫了‘宋’和‘傅’兩個字。
他盯著這兩個字看了好幾秒,然後緩慢的?把這兩個字補全了。
木牌上緊挨著的?兩個名?字‘宋泠之?’‘傅聽凜’。
人對面臨半點把握也沒有的?事的?時候,才會將心中希望拋向神明。
他怕管這事的?神仙老?眼昏花看不清楚,牽錯了線,就將名?字補全算了。
傅聽凜就系在了宋泠之?剛才系的?那顆樹上。
系的?比他剛才那個還高。
“哥,宋哥求的?是來世,我求一求今生。”
他認真說一些?很離譜的?話。
“如果宋哥跟別人在一起了,哥你?應該很不放心,所以不如交給弟弟我。”
至於他有沒有膽子追、有沒有膽子暴露暫且另說。
傅聽凜:“我數到三,木牌掉不下來,就說明你?答應了。”他嘴裡一二三嘟嚕一下過去,說完不到半秒。
“牌沒掉,你?答應了。”
他笑了笑,“我回頭再?去你?墳前說一說,然後去爸媽墳前說一說,你?們不把我帶走,我就不會放棄的?。”
他喃喃:“誰叫我身上流著傅家的?血……”
骨子裡天生帶著佔有欲。
親手把他哥很宋先生的?木牌掛上去的?那瞬間,他就想明白了。
如果他哥活著,他一定會退讓。
但他哥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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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宋泠之?去拜訪了他姨祖母家。
姨祖母長相與他奶奶相似,聽聞他來意之?後,遞給了他一塊玉。
“有這麽大個孫子不知道?好好疼著,倔脾氣到死都改不了,小泠之?,你?多?留幾天,我打電話好好說說她!”
宋泠之?:“您不用跟奶奶說了,我有這塊玉,能見她一面就行。”
他在這裡住了一日,陪老?人家說了好一會兒話,又拍了幾張合照,才啟程離開了蘇州。
離開的?時間是晚上,飛機平穩飛行。
這幾天周折勞頓,宋泠之?身體疲倦,戴著耳機睡著了。
傅聽凜坐在他旁邊的?座位上,替他扯了扯滑落的?毯子。
他在姻緣路上說的?那些?話,其實並不知道?怎麽去實現,但如果宋先生只是將他當成一個小孩子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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