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不拜月女不祭灶,因而晚上祭灶的時候阿月和曹媽是要避開的。湛晞領著佟伯林阮世寧,上香祭拜。
這四個人裡,三個人都不大重視,唯有佟伯,每年的在這一天都要仔仔細細的準備。佟伯的一年中,有很多很多重要的日子。拋開那些規矩不談,林阮覺得,佟伯實在是一個很有儀式感,很尊重生活的人。
小年第二天,蘭公館來了一位客人。
人是佟伯領進來的,林阮看去,是一位年輕的公子,有些瘦弱,臉上帶著病容,笑的非常和煦。他穿著長衫,穿長衫的很多,但他身上有一種獨特的氣質,那種獨特的氣質一下子就把林阮帶回了古代。這個人就好像是那種舊時的大家公子,很有文氣和古意。
“林阮,”佟伯吩咐道:“謝清明謝公子來了,去請爺。”
“是。”林阮又看了一眼那位謝公子,謝公子對著林阮微微頷首,很客氣的樣子。
林阮上樓去找湛晞了,不多時湛晞帶著林阮下樓。
林阮端來茶,謝清明接過茶盞道了謝,林阮退回去,就站在湛晞身後。
謝清明接了茶,但是沒喝,只在打量茶盞,白釉青花瓷茶盞,花紋細密,質地薄如玉。
“看著像是官窯的東西。”
湛晞抿了一口茶,謝清明繼續道:“看年頭,也沒有太久,至多到萬歷。”謝清明看向湛晞,“三爺果真財大氣粗,明代的古董茶具就這麽擺出來了。”
“東西還不都是給人用的。”湛晞放下茶盞,是一種很放松的姿態,“身體近來怎麽樣?”
“還是那樣,”謝清明低低咳了兩聲,“死不了也好不起來。”
湛晞點點頭,道:“我從國外帶回來些新藥,你可以試試。”
“多謝。”謝清明彬彬有禮的道謝。
謝清明的父親是翰林學士,也是湛晞的啟蒙老師。謝清明有先天性哮喘,幾乎藥不離手。他跟湛晞平日裡來往不多,但姑且算得上是朋友。
“你來找我有什麽事嗎?”
“聽說你回來了,父親叫我來拜訪。”謝清明揚手,身後的小廝捧著東西近前來,“這是禮物。”
湛晞眉頭微挑,謝清明輕笑,“打開看看吧。”
林阮上前打開,只見盒子裡放著三樣東西,其中有一件瓷器,造型優美的一件荷葉碗,顏色紫中藏青,似玉非玉,帶著一種類似瑪瑙的光澤。
湛晞拿出來瞧了,“鈞瓷?”
謝清明點點頭,“北宋鈞瓷丁香紫釉荷葉碗。”
湛晞看了他一眼,“北宋鈞瓷,好貴重的東西。”
謝清明點頭,“如今的鈞瓷不多了,我依稀記得宮裡倒是有幾件,但是沒見過荷葉碗。這東西當世只有一隻。”
“可惜是個贗品。”湛晞忽然道。
謝清明眉頭一挑,嘴角依舊帶著和煦的笑,“何以見得?”
“蚯蚓走泥紋。”
蚯蚓走泥紋是鑒別鈞瓷最重要的方式。
“這上頭有蚯蚓走泥紋,”謝清明理了理衣衫,道:“莫不是你眼神不濟了?”
湛晞把東西放下,“蚯蚓走泥紋是因為鈞瓷一般兩層釉,第一層釉面燒製開裂再灌入第二層釉面,所以形成這種紋路。你的這樣東西雖然有蚯蚓走泥紋,但是不立體,也不連貫,沒有鈞瓷的那種偶然天成。”
謝清明眉頭微皺,拿過荷葉碗,細細端詳。
湛晞隨意的交疊著雙腿,姿態十分的放松,“還有一個原因,這件東西,我十幾年前就見過,是我家的工匠燒出來的,在我屋子裡擺了好幾年。”
謝清明微微一驚,隨即笑開了,“沒錯,這件東西確實是假的。我頭一回見到的時候嚇了一跳,叫我父親來看,他也拿不定主意,所以拿來給你看看。”
謝清明打量著荷葉碗,“雖然是件贗品,但做的那麽逼真,也算是巧奪天工了。”謝清明分出目光看了眼湛晞,“剩下的那兩樣東西可都是真的。”
剩下兩件,一樣是宋代鴻雁銀製香囊,一樣是唐代青銅鏡。
林阮的目光隻落在那件假的荷葉碗上,能在自己屋子裡擺一件贗品,湛晞想必很喜歡這個東西。
湛晞看向林阮,問道:“喜歡這個?”
林阮回過神,“也不是·····”
他不好意思說是,但又不敢再湛晞面前撒謊,一句話說的猶猶豫豫的。
湛晞收回目光看向沈清明,謝清明挑了挑眉,“這個碗可不能給你,我還要拿回去研究是怎麽造的假。”
湛晞嗤笑一聲,謝清明分明是看到湛晞想要,所以坐地起價。湛晞偏向林阮,林阮低下頭聽他說話,“去書房把第一個抽屜裡的文件拿來。”
林阮去了,湛晞又叫來世寧,跟他說了幾句話。世寧應下,不多時世寧捧回來一個盒子,放在茶幾上。
謝清明不明所以,他把盒子打開,鈞瓷丁香紫釉荷葉碗就這麽靜靜的躺在裡面。
謝清明瞪大了眼睛,“真品在你這裡?!”
“用這個換你那個。”湛晞輕描淡寫道。
謝清明不可思議的看著湛晞,手上動作卻很快,把那個盒子扒拉過來抱在懷裡,“成交!”
第9章
林阮從樓上下來,將文件袋遞給湛晞,湛晞接過放在手邊,沒有打開看。
林阮發現謝清明在以一種很怪異的眼神看著自己,他眉頭皺起來,有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