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晞是一號包廂的主人,這讓大家覺得意外也覺得理所當然。
人們的目光更多的放在林阮身上。林阮穿著藏青的春綢長衣,面色淡然沉靜,帶著一股獨特的氣質。他坐在椅子上,身形微微的向湛晞靠近,顯示著兩個人的親昵。
湛晞在給他講這一出戲,戲詞是什麽意思,哪裡最出彩,好在什麽地方。有個人講著,林阮就更加理解這出戲。
林阮在這個時候並不覺得別人的目光難捱,因為只要有湛晞在,他很難去注意別的東西。
《貴妃醉酒》已到尾聲,又是一陣喝彩與打賞。林阮看完,覺得意猶未盡。
宋霜綺退場了,林阮在樓下看見了孟真的影子,他看向湛晞。
湛晞端起茶盞喝了口茶,道:“去吧。”
林阮就起身下樓去了,他追著孟真一路跑到後台,卻見孟真站在一扇門前,貓著腰偷聽。
林阮上去拍了他一下,“偷聽啊?你有沒有點道德!”
在湛晞出現在這裡之後,林阮肉眼可見的活潑了很多。
孟真把他拉下來,小聲道:“我這是在給他們望風。”
林阮蹲下來,透過縫隙看見裡間的情形。
穿著杏黃色戲服的是宋霜綺,他臉上的妝都還沒卸,金玉鑲嵌的頭面奪目不已。在他對面站著白珍珠,兩個人相對而立,默默無言。
林阮不明所以,等了好一會兒,宋霜綺先說話了。
“我隻問你一句,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白珍珠看著宋霜綺的眼睛,“我喜歡你,我很愛你。”
她的態度坦然極了。
宋霜綺眼睛微亮,“那你······”
不等他說完,白珍珠又道:“但我不會嫁給你。”
她這句話依然說的很坦蕩。
白珍珠看向宋霜綺,“我想,你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我嫁給許聰,不是因為喜歡他,是因為他們家的權勢。宋霜綺,你是我白珍珠唯一喜歡過,唯一愛過的男人,但我,不會嫁給你。”
宋霜綺嘴角動了幾下,眼中的眸光明明滅滅,終究沒能說出什麽。
良久之後,他垂下眼睛,一甩水袖,道:“那就祝姑娘,大運來一帆風順,登龍門再舉步直上青雲。”
說罷,宋霜綺背過身去,不再看她。
林阮拉著孟真閃到一邊去,沒多會兒,門被打開,白珍珠走出來。高跟鞋敲打著地面,她還是那個一舉一動都恰到好處的名媛麗人。
林阮和孟真悄悄的從另一邊走了,林阮道:“白小姐說喜歡宋老板,宋老板那樣子也不像是無情,你說兩個人為什麽不在一起?”
“誰說兩個相愛的人就必須要在一起了。我表姐不是說了嗎,她喜歡權勢,宋老板再當紅也給不了我表姐權勢。”孟真撇撇嘴,“愛情呀,真是個磨人的小妖精。”
林阮還是想不明白,他喜歡湛晞,如果不能和湛晞在一起,那他會難受的。
白珍珠心裡不難受嗎?
“該說不說,你家先生對你可真好。”孟真很快換了話題,“你以後在四九城豈不是可以橫著走!”
林阮看向孟真,“你要是羨慕,你也找一個厲害的唄?”
“得了吧,”孟真道:“我可不想找個爹。”
說到一半,孟真反應過來,“不對呀,我喜歡香香軟軟的女孩子來的。”
林阮就笑,孟真追他,兩個人打打鬧鬧的走遠了。
湛晞的生日在五月末,這是他二十六歲的生日,很早他就發出去帖子了,邀請了很多來客,四九城裡有名有姓的人都在邀請之列。這比他以往的生日宴會都要隆重。
四九城裡因此多了許多揣測,湛晞並不是個好排場的人,加上他有不涉政事的規矩,甚至算得上深居簡出的一類人。何以二十六歲的生日要弄這麽大的排場。
有人暗暗揣測,四九城要變天了。
雖然流言比五月的風蔓延的還要快,但是大家都規規矩矩客客氣氣的送上壽禮,前來參加宴會。甚至一些人還讓自家女兒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以謀求更多利益。
佟伯老早就開始布置了。屋外白牆紅瓦重新粉刷,一些家具也全都換上大紅酸枝木的。玫瑰月季海棠廣玉蘭,各種各樣的花卉被扎成很好看的彩架,其中夾雜著小電燈。成盆的花草則擺放在路兩邊,真稱得上繁花似錦。屋簷下路兩邊的電燈全都換成新的紗罩電燈,底下垂著色彩鮮豔的流蘇。燈罩上撒著香水,被電燈的熱度一烘,淡雅的香氣便彌漫開。
到了正日子,蘭公館外的一條長街停滿了小轎車。街邊的銀杏樹全都掛著彩綢,看起來十分華麗。有些小攤小販混在人群裡,人來人往的聲音喧囂不已。顧忌給了一隊人幫忙,於是行走間也能看見身著綠色軍裝的人在巡邏。
樓下賓客已至,樓上林阮剛剛換好衣服。他穿著一件天鵝絨的西裝,袖口和領口用銀線繡了花紋,胸前戴著一枚麋鹿形狀的銀色鑽石胸針,看起來像極了驕矜的小王子。
小王子有些焦慮,外面來了太多人了。
湛晞捏了捏他的後頸,道:“怕什麽,在你自己家裡,隨便你做什麽也不會有人說你,放松一些。”
林阮在湛晞的安慰下漸漸平複下來,湛晞從一邊的花瓶裡折了一枝丁香花遞給林阮,用低沉的聲音道:“我把我的整個心靈都給了一個人,你大可以將它當做插在上衣紐扣上的一朵花,即使隻供夏日一日之用,也是它的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