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點小尷尬。
正好這時候蒸魚又上來了。
不等許意招呼賀允,賀允先用公筷給許意夾了魚肉最嫩的部分,說:“我是真的很開心你給我夾菜。”
許意忘向賀允。
賀允淡淡地說:“以前我家人在世時,他們都會這麽做。”
“你家人在世時……”許意沒有說下去。
“嗯,他們都去世了,父母是很多年前為了工作犧牲,姐姐姐夫是兩年前出事故。”賀允說這些的時候,眼神暗淡下來:“所以你是幾年來,第一個給我夾菜的。”
許意低聲說:“抱歉,讓你想到這麽傷心的事情。”
“也不傷心,都過去很久了。”
可是許意是從賀允的神色中看出了些許難過,許意忍不住多說兩句:“嗯,我不知道別人怎麽想,我經常告訴自己,死亡不是終點,而是另一個世界的開始,等到我們也死亡了,我們也會去到那個世界,那時候我們就可以見到我在意的人,所以我們最終會團圓。”
“你都是這樣想的?”賀允驚訝地望向許意。
許意接話:“對啊,這樣想多開心啊,開開心心地過好這個世界的生活,死亡也不會像想象中的那麽可怕,畢竟死了,就可以開開心心地去往另一個世界和逝者團聚,還能帶給逝者快樂,多麽美好啊,沒必要把日子過的淒苦無比,是不是?”
是這樣嗎?
是這樣。
賀允作為醫生,見多了生生死死,尤其是他父母的犧牲,姐姐姐夫的死,尤加的失語和他的傷勢都給了他很大的打擊,他一度消沉頹廢,後來接連發生的事情,令他對生死產生了一種麻木冰冷感。
他選擇包裹著自己,不去觸碰那些令人窒息的東西。
可是許意說死亡不是終點,死亡不可怕,甚至死亡是另一種團聚……這些話像是有魔力一樣,直直地朝他襲來。
他幽暗的內心,猛然間裂開一道縫隙,隱約間有光照進來,他凝視著許意好一會兒,說:“你說得對。”
“那是,在這個世界只有短短幾十年,不對,只有短短一兩百年。”許意忘了1413星球平均壽命是兩百歲左右,他趕緊糾正:“要盡可能好的生活著,對不對。”
“對。”賀允眼中的暗淡消失。
“所以該吃吃該喝喝嘛,來,多吃點。”許意笑著招呼著。
賀允開始吃東西,問:“許園長,你喜歡吃魚?”
“喜歡呀。”許意笑著回答完,看向賀允說:“咦,賀先生,你怎麽說話了?”
“我不應該說話嗎?”賀允不解地問。
“我記得你和尤加吃飯時,都不說話的。”
賀允絲毫不隱瞞地說:“那是因為沒有人和我們說話,有人說的話,我們也說。”
“……”
居然是這樣的。
許意一直以為賀允和尤加這舅甥倆是秉承著“食不言”的美德,望天一下下,真是外甥像舅,兩個都是悶葫蘆,吃飯的時候可不就是相顧無言嘛。
“怎麽了?”見許意不說話,賀允問。
“沒什麽,尤加真像你。”
“外甥像舅。”
“確實是,不過,為了尤加的語言進步著想,你要多多和他說話。”許意建議。
賀允笑說:“不用我和他說,他現在一放學回家,就不停地說話,什麽都說。”
許意好奇地問:“說什麽呢?”
“你猜。”賀允難得幽默一下。
“我猜不出來。”
“我也猜不出來。”
許意愣了一下,接著才知道賀允的意思是賀允聽不懂尤加說什麽,他的笑點很低,想象一下尤加奶裡奶氣說些嘰裡咕嚕的話語,就覺得可愛的不得了,忍不住就笑出聲來。
賀允也輕笑起來。
這麽一笑,兩個人之間的拘謹似乎都沒有了,愉快地聊著一些有的沒的,幾乎吃光了所有美食,待要付款的時候,賀允先一步付了。
“賀先生,說好我請你的啊。”許意說。
賀允理所當然地說:“這頓我請,下頓你再請我。”
“為什麽要這樣?”
賀允自然地說:“這樣你可以記住我了吧?”
許意聽不懂賀允的意思。
“上次在星河商場附近,我又是幫你撿土豆,又是送你方便袋,結果你不停地說謝謝,再見我時,對我一點印象都沒有。”說這話時,賀允好像有一肚子埋怨似的。
許意解釋:“那次真的是天黑的緣故。”
賀允加一句:“可是你記住了幫你撿土豆的小朋友。”
“我……好吧,我的錯,我向你道歉。”
“我接受。”
“這下你記住我了嗎?”
“記住了。”
“我不相信你。”
“那怎麽辦?”
“讓你繼續欠我一頓飯,按照許園長的性格,欠‘債’的話,肯定記憶深刻。”賀允笑著說。
許意想了想,他確實是這個性格,別人欠他的,他可能會忘,但是他欠別人的,會一直記得,於是他說:“那行,那我繼續欠你一頓飯,什麽時候有空繼續吃。”
“就這麽定了。”賀允眉眼間都是他不自知的笑意。
“就這麽定了,那麽我們走吧。”
“走。”
兩個人一起出了美食餐廳,來到路口,許意開始叫星車,就在這時候天空中響起一聲驚雷,嘩啦啦的雨點毫無預兆地落下,有力地拍打著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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