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生於北宋元豐七年,卒於南宋紹興二十六年。北宋詞人,才名遠揚,舉世無雙。易安居士半生顛沛流離,恰逢微雨,歿於家中,臨終頗為淒涼。我與老黑前去勾魂,易安居士問其官人趙明誠在地下可還安好,我查生死簿,答曰“已有來世,尚未娶妻,或可再續前緣”,易安居士笑曰“他竟守諾,果真在來世等我”,讓我與老黑走快些,她迫不及待要與官人相會。我頗能理解她,畢竟當年老黑亡故,我一刻都等不得。願她與官人可一世長相廝守,莫再分離。
……
往下翻去,黑白無常的朋友圈除了合照,還有很多工作記錄。許多名字都是塔納托斯熟悉的,他看了很多華夏的書,這些都是青史留名的存在。他讀到生平事跡時,尚有惋惜不平,若是親身接觸,更不知道有多意難平了。
是紙上蒼白的姓名,也是無常勾過的魂魄。
他們曾有真實血肉。
第63章 知己
塔納托斯最近成了網癮少年,沉迷於和黑白無常聊天。
他覺得他和黑白無常很有共鳴,堪稱知己,聊過天后才知道什麽叫相見恨晚。
黑白無常勾魂千年,深諳人心。尤其是白無常謝必安心思細膩,對於如何與社恐死神拉近距離制定了一套循序漸進的完美方案。
首先不能一上來就開導,死神連心防都沒打開,直接灌輸一堆大道理毫無用處。死神生而為神,活了數萬年,是和同為先天神祇的閻王殿下同輩的神祇,收割過的靈魂比他們勾過的魂魄多無數倍,講的那些道理他未必不懂,甚至比他們更能深入體會。
但有句話叫“聽過很多道理,依然過不好這一生”,懂道理是一回事,真正做到豁達是另一回事。
范無救和謝必安又創了個群,把塔納托斯拉進來,然後兩個勾魂使表示遇見同行很開心,早就想和他交流,接著就開始吐槽起工作上的苦楚。什麽“勾走小孩魂魄時總是看著孩子純潔的大眼睛不忍心下手”“在凶殺案現場勾走死者魂魄時恨不得把凶手也一塊兒帶走”“勾意外死亡的父母魂魄時,看著被父母護在懷裡安然無恙的孩子歎息”諸如此類。
黑白無常一唱一和,起初塔納托斯只是安靜地當個聆聽者,後來也跟著附和一兩句,最後忍不住加入訴苦。
太有共鳴了。黑白無常的煩惱他全都有,積壓了萬年,好不容易找到可以傾訴的對象,實在是不吐不快。
話匣子一打開,心扉就也漸漸敞開。
范無救:兄弟,我們真是同病相憐啊!
謝必安:死神閣下真是心地善良。
塔納托斯看到這條消息,他分明是沒有心跳的,卻在此刻感到胸腔內的悸動。
心地……善良?
痛斥死神無情惡毒的從古至今不計其數,誇他善良的卻很罕見。
他什麽也沒做,不過是和黑白無常講述了工作時遇到的悲慘狀況,對此表現出一點不忍。這些事情黑白無常也遇到過很多。即使見慣生死,也未曾麻木不仁,保持基本的惻隱是人之常情。
算什麽善良。
塔納托斯:?
謝必安:我與老黑生前為人,因而與人共鳴。您生而為神,身負死神之職,本該將死亡視為天經地義,卻能與人共情,為此自責不忍,是人性大於神性。有神目中無人,視眾生為螻蟻,也有神憫世人,放蒼生於心底。您是後者,所以善良。
范無救:是啊,我先前還以為您是台無情的靈魂收割機器呢,國外傳過來的神話版本就是不靠譜……
謝必安撤回一條成員消息。
謝必安將范無救禁言一分鍾。
謝必安私聊范無救:不會說話就閉嘴。
范無救:……
塔納托斯:什麽神話版本?
謝必安:無甚要緊,不過是版本傳到華國,經過各種翻譯,有些謠傳而已。
塔納托斯甩過來一條鏈接。
在謝必安找借口搪塞的時候,動手能力極強的塔納托斯已經在華夏互聯網上搜到了華夏人民眼中的死神形象。
黑袍鐮刀是經典形象,關於死神黑袍底下的模樣,也有很多猜測。由於死神象征的死亡非常不吉利,他的性格在人類的想象中總是無情無義,關於他容貌的揣測也是凶神惡煞。有人說死神是個滿臉胡須的老男人,有人說死神沒有血肉,黑袍底下就是一個陰森森的骷髏頭……
謝必安:……
糟糕,被死神看到這些不好的揣測了,該怎麽安慰他呢?
死神敏感自卑,本來只是被希臘人誤解,現在范圍擴大到被全世界誤解,這打擊有點大。
塔納托斯:不用安慰我,這個版本已經比希臘本土的好很多了。
希臘人還猜測死神相貌極度醜陋,才總是用一身黑袍遮掩自己。
說骷髏頭也沒錯……他確實有骷髏形態。
_
201室。
謝必安:“快想個辦法安慰塔納托斯。”
范無救:“他不是說不用安慰嗎?”
謝必安:“……談戀愛就沒讓你情商有半點長進嗎?”
范無救:“情商都用來談戀愛了,別的地方真不夠用。”
謝必安沉默一瞬:“我們上次去電影院看的那部電影叫什麽來著?就是那個鬼片,最後結局是精神病的。”
“片名叫《凶宅》。”范無救倒還記得,畢竟是和小白第一次去看電影,有紀念意義,“怎麽突然問起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