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波的怨氣和聚集在雲層中的閃電一樣,一道紫一道藍的電光從天邊引落,不斷劈在亡靈被燒成一團焦炭的屍體上。
空氣陡然寂靜,蘭波身後是貫通天地的混沌龍卷風和在雲層中跳動的雷暴閃電。
他從小白的項圈上引出一縷死海心岩,在手中鑄造成匕首,慢慢走向永生亡靈的殘渣,珍珠掉落在堆積的炭灰中,毫發無損,熠熠閃光。
蘭波單膝跪下來,面對著珍珠,手中的匕首一直在發抖。死海心岩可以連著靈魂一同斬斷。
“回家吧,大海會教給你該怎樣做。”
蘭波伸手去觸碰珍珠時,手邊殘留的一片亡靈白布翻了過來。
那片白布正好是畫著簡筆畫臉的那一塊,在蘭波接近時,地上的臉突然變成笑臉:“到這個時候還收著力氣,是怕打碎珍珠,讓他死無葬身之地嗎?”
蘭波一驚,迅速後退,地上已經被撕成碎片的白布相互吸引拚合,重新密不透風地連接在一起,落在地上的一塊零碎的腺體迅速生長,比實驗體傷口愈合的速度還要快。
他就只靠著一塊殘存的腺體,先長出了脊椎,然後是肋骨、四肢,手骨腿骨,血肉迅速生長,毛細血管和筋脈爬滿了蒼白的骨骼。
永生亡靈衝上天空,回頭對蘭波露出輕蔑一笑,指尖劃過自己脖頸上的一串骷髏刺青,眼睛亮起血紅的光。
永生亡靈在空中飄蕩,撿起白布從頭頂一直罩到腳下,雙手捧著珍珠,警惕地不再接近蘭波百米之內。
“你還挺厲害的嘛,來玩?”
蘭波仰頭盯著他,但此時懷裡的白楚年陷入了深度昏迷,呼吸時胸腔中都在沉重地嗡鳴,像吹火的風箱一樣窣窣作響,嘴角和鼻子不停地向外湧血,如果繼續跟這個實驗體糾纏下去,說不準小白的身體會不會先一步崩潰,蘭波猶豫許久,還是忍耐著咬著嘴唇,抱著白楚年轉過身,背對著亡靈。
“要走了嗎?現在就要走了嗎?不繼續嗎?讓我帶走他,我可要挖掉他的眼睛,折斷他的腿。”永生亡靈捧著珍珠,笑聲在空中回蕩,從他體內發出一陣一陣的聲音波動,附近的樹葉變得灰暗,簌簌凋零。
“這筆帳,我記著了。你最好真的能永生,今後千年萬年我都不會讓你好過。”蘭波深深地吸了口氣,肩膀微小地顫抖,最終抱著白楚年走進廢墟中,身影消失了。
“昂?真走了。”永生亡靈目送著蘭波離開,白布上的簡筆畫臉耷拉下來,滿臉無聊。
他低頭看了看手裡的珍珠,珍珠的表面沾了不少機油和泥巴,髒兮兮油膩膩的。
“好髒。”
亡靈降落在已經被毀得看不出形狀的製藥廠廢墟中,坐在地上,掀起白布一角給它把表面搓乾淨,珍珠重新變得粉潤光滑,汙漬都沾在了白布上。
亡靈把它舉了起來,兩條腿支楞在空中晃蕩,仰頭看他:“嘿嘿嘿,他們不要你了啊,沒人要,沒人要,沒人要的大水泡。”
珍珠被他舉在空中晃來晃去,表面慢慢浮起一層水霧,水霧從珍珠表面聚集,向下滑落,在底部聚攏到一起,凝結成水滴,水滴越積越大最後滴落下去,滴落時凝固成一小顆一小顆的粉白珍珠,劈裡啪啦落在地上。
“啊啊啊啊煩死了,不準,不準哭。”亡靈手忙腳亂從兜裡摸出半包沒用完的紙巾,抽出一張糊在珍珠表面,擦來擦去,發出嘰咕嘰咕擦玻璃杯的聲音。
身邊不遠處的瓦礫散落開,自從蘭波出現就躲進了角落的霞時鹿緩緩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亡靈並未看他,尖銳的嗓音嘻笑嘲諷:“藏了這麽久,我以為你不會出來了。”
霞時鹿戴著銀色面具,看不出表情,但聲音冷淡:“你得罪了塞壬,我可不會等著跟你一起被他報復,人魚的報復心比你想的要恐怖得多,你看不出來嗎,他沒繼續跟你動手只是因為他懷裡抱著神使。”
“嘻嘻,我才不怕。”亡靈舉起珍珠,在暗淡光線下端詳,“他能殺掉我才好,活著可不是什麽好事。”
亡靈和霞時鹿脖頸上的定位圈亮起了橙燈,發出滴滴的提示音。是研究所認為任務完成,在召喚他們回去。
霞時鹿冷道:“我們該回去了。”
珍珠終於停止向外滲出水汽,亡靈將珍珠小心地放進自己的書包裡,用兩本五三高考練習冊把珍珠和水杯隔開,嘻嘻尖笑:“才不要回去。終於放出來了,我要去一些好玩的地方,哈哈哈哈哈。”
霞時鹿很是詫異,因為一直以來,在研究所裡,永生亡靈看上去是非常溫順的,即使身處惡化期,他對研究員們也表現得彬彬有禮,逆來順受,一副無害的模樣。
原來這一切都是偽裝。如果不是他一直以來順從乖巧的表現,那些研究員不會放心把他放出來。也正因為他的順從,才沒像其他不慎進入惡化期的實驗體一樣被銷毀。
“我要回去了。”霞時鹿也覺得永生亡靈太過危險,想盡快離他遠點,轉過身道,“我們頸上的定位圈裡有濃縮感染藥劑,定位超出預設范圍就會被殺死,你好自為之。”
“喂,別走。”
“什麽。”霞時鹿聽見亡靈叫他,下意識回頭。
只見亡靈的影子不知不覺已經緊貼在他背後,手掌扶著他後頸的腺體,腳下展開了一面廣闊無垠的鏡面,青黑色的鬼手從鏡面中伸出,抓住了霞時鹿的四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