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楚年無奈地拍了拍額頭,他甚至無法確定剛剛的是幻覺還是真實的監控,一股輕微的恐懼和強烈的殺意在心裡蔓延。
剛剛的是心魔映像嗎,那麽就是假的自己。他現在應該和自己不同層的房間裡。白楚年撿起一片大的鏡子碎片,攥在手心裡,緊緊攥著。
蘭波生死未卜這件事讓白楚年打心底感到不安,雖然看似一直保持著鎮定,可被困在這種沒有盡頭的狹窄房間裡,絕望感其實在一點一滴地蠶食著冷靜者的理智。
白楚年記恨著鏡子裡那張臉,現在就想殺了他。
他突然又變得清醒,舉起手中的鏡子碎片,碎片中映照著自己的影子。
“映像體會知道自己是映像體嗎。我一?直想殺死他們。”白楚年凝視著自己被血跡汙泅的掌紋,“我才是映像體嗎。”
他摸了摸後頸灌注著藍色藥劑的抑製器,抑製器上有一個可以使用芯片解鎖的凸起,這種抑製器如果遇到強行拖拽就會啟動自毀程序,將毒液注入實驗體的腺體內。
一段聽不出詞的美妙旋律輕緩地在耳邊的通訊器中哼了起來,像海葵緩緩盛開,飛鳥在雲層中低語,鯨音伴著貝殼風鈴吟唱。
蘭波躺在餐吧水池裡,水流順著水龍頭淌到他頭上,他悠閑地哼著歌,雙手舉著白楚年留給他的字條端詳??。
“蘭波,之前我聽到他在唱歌,所以一路上都在懺悔我這顆移情別戀的大腦,我越想越難受,他是個駭人的海妖,撒旦派他來迷惑我,我知道他的真面目一定是個醜陋的哥布林。但是他沒你唱得好聽,真的。”
耳邊環繞的曲調讓白楚年失神的雙眼漸漸清明,稠和的大腦清醒過來。
一聲微弱的金屬撞擊的悶響打斷了蘭波,蘭波的低吟戛然而止,看了看房頂,又望望四周,問白楚年:“你聽到了什麽聲音嗎。”
“你說你的歌?”白楚年徹底醒轉過來,揉了揉太陽穴。
“不,7.62毫米口徑的狙擊彈擊打在鋼鐵上的聲音。”
“我沒聽到。離你近嗎?”
“很遠,至少要在房子外面。”
“算了吧,先別管它。我現在很亂,又有點搞不明白這是什麽情況,萬一我們出不去,怎麽辦。”
“我不在乎。房子總有老化坍塌的一天,幾萬年後,我還在。”
“那麽久,你不寂寞?啊不是,你在不在無所謂,那我不是不在了嗎。”
“不久。但寂寞。”蘭波問,“你能活多久?”
“幾十年?不知道啊,但應該最多也就一百年到頭了,哎,我也沒想過。”
“這麽短的日子,睡得沉一點就過去了。”蘭波第一次思考關於壽命的話題,他把小白給他留下的字條摞在一起,貼在唇邊吻了吻,“好險。”
“我們繼續吧,等我見到老婆,我會向他申請寬恕你的。”
“我不需要。”蘭波說。“但我也會寬恕你。”
白楚年已經明白了密碼的規律,只要按照正向房間的密碼按鍵去按反向數字,開門的速度就變得很快,他輕易推開洗手間的門,下個房間是醫務室。
地上赫然趴著一具屍體。
白楚年像突然想到了什麽,他不嫌髒,蹲下來搜查那具穿著研究員製服的屍體。
屍體趴在櫥櫃邊,手僵硬地扒在櫥櫃下方的抽屜沿上,正如蘭波之前描述的一樣,屍體穿著塑料拖鞋,沒穿襪子,右腳的大腳趾上有個小傷口。
白楚年壓低身子觀察,發現屍體穿的塑料拖鞋底扎著幾粒很小的玻璃碎塊,玻璃是近似黑色的。
找遍全身,也只有腳趾上這一處傷口而已,這並不是致命傷。
白楚年將屍體翻了過來,研究員身材微胖,一米七左右,右臉頰上有顆不小的黑痣,戴著黑框眼鏡,長相寬厚。不過他的耳垂泛起櫻紅色,皮膚上起了一些紅斑。
他湊近屍體的口鼻嗅了嗅,有股非常寡淡的苦杏仁氣味。基本可以斷定他死於氰化物中毒。
白楚年在他口袋裡翻了翻,從裡面翻出一張套著卡套的身份卡。他是個愛爾蘭人,為109研究所工作,看編號他並不像獨自在某部門工作的,至少還有十幾個同事在這個部門共事。
“好兄弟,幫我一把。”他拿了愛爾蘭人的身份卡,然後將屍體扶起來,用肩膀撐著他站起來,一步一步向指紋鎖挪過去,抓住愛爾蘭人的左手食指按在指紋鎖上。
指紋鎖亮起紅燈。錯誤。
已經錯過兩次了,白楚年心裡默念著,還有兩次機會,於是又選了他右手的食指按在掃描盤上。
還是錯誤。
只剩最後一次嘗試的機會,白楚年喉結輕輕動了動,猶豫了一下,把研究員左手拇指按了上去。
錯誤。
“……操。我這麽倒霉的嗎。”正常人錄密碼隻習慣錄這四個手指的吧,還差右手拇指沒試過,但白楚年已經沒有試錯的機會了,再錯一次,抑製器就要啟動自毀程序了。
白楚年舉著研究員的右手拇指,懸在掃描盤上方,徘徊了十幾秒,終於還是放了下來。
沒必要,賭博傷身。
白楚年把屍體放回原位,拿上他的身份磁卡,朝下一個房間走去。
他回到醫務室的櫥櫃前,打開抽屜,從裡面翻出幾盒常用藥。
藥盒上的說明都是英文的,但能看得出,字母是反的,全部字母都是反的。白楚年回頭看向花架邊的日歷,日歷上的數字是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