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子梟的唇抿成一條線,突然摟住了宗子珩的脖子,倆人挨得很近,他似乎能通過大哥壓抑的呼吸連接胸腔的震顫,體會到一種安靜的傷心。
穿好鞋,宗子珩站了起來,神色如常:“我們走吧。”
沈詩瑤自小家道中落,被先帝收留,因為天資過人,成為宗氏的入室弟子,算是宗明赫的師姐。但在十幾歲的時候倆人珠胎暗結,那時候宗明赫的未婚妻都還沒過門,此事讓兩家很難堪,隻好將她收做妾室,生下長子後,母子都備受冷落。
宗子珩並非不知道他們在宮中的地位和處境,但自己年歲漸長,嶄露頭角,結丹之後,帝君對他也越來越器重,他沒想到都這麽多年了,這些宮人在背後還是不饒人,若是這些話傳到母親耳朵裡,她該多難受。
“大哥。”宗子梟小聲說,“你別難過了,等你蛟龍會奪魁,看誰還敢不敬重沈妃娘娘。”
宗子珩歎道:“子梟,你還小,你不懂,這世上最厲害的功法,也堵不住別人的嘴。”
“若為蛟龍,何須在意螻蟻。”
宗子珩低頭看著宗子梟,微微一笑。宗子梟的母親貌比天仙,備受恩寵,他本身又生就上上乘的根骨,所以從小到大,沒受過一絲委屈,這樣不曾被磨損的傲氣,真讓人羨慕。
宗子梟認真地說:“大哥,你不要不開心,等我長大了,所有讓你不開心的人和事,我都讓他們消失。”
宗子珩把宗子梟肉嘟嘟的小圓臉揉得變形:“你少翹課,少偷懶,多吃青菜,大哥就會開心了。”
“那我不開心!”
“你還敢理直氣壯?”
兄弟倆笑鬧起來,衝淡了低沉的氣氛。
——
如眾人所期盼的那樣,宗子梟在剛過九歲生日不久就結成了金丹,比宗子珩還要早半年。
若十五歲是普羅大眾的成人禮,那麽結丹,就是一個人正式邁入仙途的標志。只要在成人之前結丹,都代表著優越的資質和不懈的努力,何況宗家一輩出了兩個天才。寧華帝君將這一喜訊昭告天下,更為此大擺宴席,無論是為人父還是為人君,這都是極為得意的時刻。
席間,所有人都是喜悅之情溢於表,只有帝後神色寡淡,心不在焉。她出身高門,連宗氏也要禮讓三分,可惜嫡出的兒子,根骨不可說不好,但對比大哥和么弟,就差強人意了。
沈詩瑤拉住宗子珩的手,笑吟吟地低聲說:“還好吾兒爭氣,不然坐在那個位子上,看著別人的兒子比自己的強,該多難受呀。”
宗子珩暗自苦笑。後妃之間的明暗較量,一直讓他感到無奈。其實他與弟妹都交好,哪怕是二弟,倆人年歲相當,一起長大,彼此間從無芥蒂,將來二弟承帝位,他與弟妹們就用心輔佐,共築宗氏百年基業。所以帝後也好,母親也罷,這樣的比較實在沒什麽意義。
但宗子珩也不好掃母親的面子,便默不作答。
“子珩,蛟龍會,你一定要奪魁。”沈詩瑤緊握住兒子的手,“子梟雖然還小,但有一天,也可能掩蓋你的光芒。”
宗子珩溫言道:“母親,蛟龍會兒子必當全力以赴,但我和子梟……日月各自成輝,沒有誰掩蓋誰。”
“日月豈能相提並論。”沈詩瑤瞪起一雙杏目,聲音還是一貫的綿柔,但口吻已經變了,“日月本不可同天。”
宗子珩沒想到一個隨口的比喻,會被母親這樣解讀,他蹙眉道:“母親,我和子梟是親兄弟,不必這般比較。”
沈詩瑤凝眸看了兒子半晌,松開了他的手,淡淡地說:“你還是太年輕了。”
宴會結束後,賓客逐漸散去,大殿內只剩下宗氏族人。
寧華帝君宗明赫把宗子梟招到身前,看著幼子的眼神滿是驕傲和寵愛:“梟兒,今日是你結丹的慶典,為父以你為傲,你有什麽想要的東西,盡管提出來。”
“兒子想要一把好劍。”宗子梟的態度落落大方,顯然是自己的要求大多能被滿足。
“哈哈,本座早就為你準備好了,此劍乃……”
“我要一把神農鼎淬出來的劍。”
大殿內頓時安靜了。
宗子梟的母妃楚盈若呵斥道:“子梟,不要胡說八道。”
上古四大法寶之一的神農鼎,能煉化世間萬物,此鼎淬出來的劍,都是稀世名劍,是每一個劍修夢寐以求的寶貝。只是開一次爐,所耗極大,至少需要上百名高階修士,同時以靈力催火,中途有一點差池就會前功盡棄。所以這鼎幾十年都未必能開一次,即便是宗氏,也只會為當家人開爐。
宗子梟年幼,隻想要一把人人都想要的好劍,哪知道自己的話落在大人們心中會激起什麽波浪。
宗明赫摸了摸宗子梟的腦袋:“梟兒知不知道,神農鼎淬的劍,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
“我不是一般人啊。”
宗明赫哈哈大笑起來:“本座的兒子,自然不是一般人。好,本座答應你,為你用神農鼎淬一把劍。”
殿內響起幾道壓抑的抽氣聲。
“但是……”宗明赫用手指輕點宗子梟的額心,“你要在蛟龍會上奪魁。”
“那還要等四年。”宗子梟撅起嘴。
“四年?你十三歲就想奪魁?”宗明赫呵呵笑道,“好大的口氣。”
“就四年。”宗子梟倨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