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會會老友,你們隨便玩兒去吧。”鍾馗說完,哼著小調走了。
解彼安欣賞著遠處的峰壑,讚歎道:“真美啊。”
“你當真沒有來過嗎?”
“說也奇怪,我覺得我來過,剛才上雲嵿,山門啊,樓宇啊,八卦台啊,我好像都有些印象,但我又不記得自己何時來過。”
“就像宗玄劍?”
“對,就像宗玄劍。”解彼安笑著搖了搖頭,“也不知道怎麽了,或許是哪一世的我曾是無量派門徒?”
范無懾看著一臉茫然的解彼安,心緒十分複雜。他一面知道解彼安不是宗子珩,一面又認定了前世今生都是這個人。無論如何,他不會讓解彼安變成宗子珩。
“無懾,天色還早,咱們去玩兒吧?”
“去何處?”
“點蒼峰有一種奇花,專在秋天開,可惜現在還不到季節。蘭溪鎮嘛,晚上逛最熱鬧,有一家的宵夜每晚去都要排隊,我一定要帶你去嘗嘗。但現在這個時候,這麽熱……”解彼安想了想,“對了,咱們去鴛鴦池游泳吧。”
“……”
“鴛鴦池你一定聽說過吧,一冷一熱兩股靈泉交替,有滋補身體、益壽延年之功效,這種天氣去泡一泡冷泉……”
“不去。”范無懾斷然拒絕。
“為何啊?是不會游泳嗎?師兄可以教你。”
“不去。”范無懾面無表情地說,“我不喜歡在人前袒露身體。”
解彼安哈哈笑了兩聲:“怎麽你還害羞呢,又不是小姑娘。”
“難道你經常在人前袒露身體?”
解彼安覺得這問題好生奇怪:“那下水,總不能穿著衣服下。”
范無懾怒道:“反正我不去。”
“那我自己……”
“你也不準去!”范無懾高聲道。
解彼安好脾氣地笑著:“你自己不去,又不讓師兄去,那你說說,你想幹什麽。”
乾死你。范無懾惡狠狠地想。
可此時也只能想想,在沒有找回軒轅天機符之前,他絕不能暴露身份,他甚至不敢輕易碰這個人。
他會尋回前世屬於他的力量,報他前世未完的仇,得到他前世未能得到的一切。
范無懾道:“我從未來過蜀山,帶我四處看看吧。晚上再去吃宵夜。”
“好吧。”
倆人在雲嵿四處閑逛,看看這天下第一仙門的排場,有些建築堪稱古跡,曾在與宗氏的大戰中被損毀,解彼安越看,越是擋不住那種若隱若現地熟悉感。
當他們走到八卦台時,解彼安更是沒由來地感到心在往下墜。
八卦台位於雲嵿最高處,亦是蜀山最高處。它依陡崖而建,雲環霧抱,遠遠看去,偌大的圓形平台仿佛漂浮於半空中,它是無量派祭祖、祭天,舉辦各種重要儀式的祭台,但如今最被世人銘記和談論的,是百年前,修仙界最後一位人皇宗子珩,就是在這八卦台上弑父篡位。
倆人行至此處,不僅僅范無懾被記憶淹沒,解彼安也體會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似乎是恐懼,是驚慌,總之,他意識到自己很抗拒這裡。
於是隻上了一個台階,解彼安就僵住了。
范無懾站在他背後,漆黑地瞳仁陰沉不已。
解彼安的雙腿像生了根,不願再往上走,仿佛上面有洪水猛獸。他實在被這種感覺弄得心慌意亂,抱著一種不信邪的心態,偏是硬生生走了上去。
八卦台便是一個巨大的、黑白分明的八卦圖,那陰陽兩分的圖案似乎有某種魔力,一下子揪緊了解彼安的心,他眼前驀然恍惚起來,竟在那純粹地黑與白之間,看到了猩紅地血?!
解彼安大腦一陣劇痛,身體搖晃著倒了下去。
“大哥!”范無懾一把抱住解彼安,令他倒在自己懷中。
解彼安僅剩地一縷神智,發出疑惑地低吟:“……大……哥?”
——
范無懾看著床上雙目緊閉,卻仍在微顫、盜汗、夢囈的解彼安,心中疑竇叢生。
解彼安為什麽會在八卦台上暈倒?他身強體健,絕不可能是突發疾病,也沒有任何中毒、中蠱的跡象,唯一可能的解釋,就是八卦台給他的衝擊過大。
對於宗子珩來說,八卦台確實是他一生刻骨銘心之地,在那裡,他同時犯下兩樁世間極惡——殺父、弑君,自此忠孝兩失,也將大名宗氏帶向了萬劫不複。
但解彼安不該記得,他喝了孟婆湯,他忘了前世。
可今日之事又該如何解釋?
睡夢中依舊惶惶不安的解彼安,那緊皺的眉心、抖動的眼皮、灰白的嘴唇,為他平添幾分脆弱。
范無懾看了好久,終是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撫過那蒼白的臉頰,用指腹描繪他每一處五官、每一寸皮膚,面上一層浮汗像是滾水,燙得那隻手微微顫抖。
范無懾俯下身,近距離盯著解彼安,吊梢美眸中是與其年齡、外表都不附的獸性光芒,他閉上眼睛,再睜開,仿佛極為掙扎,最後,他一把扣住解彼安的下頜,狠狠堵住了那微啟的唇瓣。
那唇濕潤、微涼,柔軟到好像無法經受任何磋磨。唇瓣相貼的瞬間,范無懾腦中一片空白,接著,像高山之水自飛流而下,像無垠草原上萬馬奔騰,像無數煙火在夜空炸響,他的身軀震顫著,幾乎不能承受這一刻洶湧的情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