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子沫見慣了場面,儼然一副天下之主的姿態,輕風細雨地收攏人心。他這麽做倒也沒錯,作為宗天子的嫡子,又有無量派這樣的外戚,毫無疑問他在將來會成為九州共主。
宗子珩看著宗子沫左右逢源,張弛有度,心想,統領一門一派的,並非要選修為最高深的,他這個二弟的長處不在修道,卻未必做不好天子,只能說人各有所長吧。
席間,宗子沫並不掩飾自己對華愉心的殷勤,宗子珩腦海中不斷回想起母親對他的叮囑,心情愈發煩悶。他想做一個孝順的兒子,完成母親的願望,可是,內心最深處卻有一個微小的、不曾間斷的聲音在呼喊著想要解脫。
如果宗子沫如願抱得美人歸,他是否就不用再背負任何期待,可以自由地活著了?
兩種互相矛盾的想法在他腦海中衝撞,令他陣陣頭痛。
“大哥,你怎麽了?”宗子梟見宗子珩不停地皺眉,低聲問道。
“沒事。”宗子珩掩飾地喝了一口酒,“不是讓你好好在宮裡待著嗎,你跑出來做什麽。”
宗子梟是聽說宗子沫要宴請華英派的客人,想來看看華家千金到底長什麽模樣,配不配得起他大哥。但他當然不會說實話:“二哥說有好吃的,我想出來放松放松。”
“宮外有什麽可放松的,現在城裡全是各地的修士,亂的很,之後不許亂跑了。”
“知道了。”宗子梟突然發現華愉心又往這邊看了,他側過身,故意擋住了那道視線,不悅道,“大哥,你覺得華千金好看嗎?”
“當然好看。”
“二哥也覺得她好看。”宗子梟露出一個壞笑,“我看二哥跟她挺般配。”
宗子珩沉默。
這一頓飯,宗子珩吃的別扭又難受,早知如此,他就不露面了,這時候和志趣相投的許之南把酒言歡,豈不快哉,何苦在這裡如坐針氈。
許之南同樣是八面玲瓏的人物,很快就將這些年輕人的心思猜了個七八,露出一個若有所思的淺笑——
三日後,蛟龍會正式開始了。
比武的地方在無極宮後山的獵場,比試將持續三天,篩選的方式十分簡單——隨機抽簽,勝者晉級。比試的規矩也不多,男女不限,什麽武器法寶符籙都能用,大家各顯神通,唯有一條,不能下殺招。
為了防止少年修士們掌握不好輕重,傷到人,幾大門派要各出一個長老守著擂台,若有失控也好及時阻止,碰到那種要拚個你死我活的,會被強行結束,由長老們共議勝負。
當比試到了最後,留下的自然各個是天驕,肩負門派榮譽而戰,豈能輕易服輸,越是這時候,越可能碰到長老裁決的情況,若在自己的地盤上,更易於在暗地裡使些力氣,所以誰都想承辦蛟龍會,這才有了在幾個大門派之間輪轉的規矩。
宗明赫趁著五蘊門內亂時理直氣壯地搶過了這一屆的承辦,大有為自己三千寵愛集一身的么子掠陣的架勢,讓外人對宗子梟的實力有諸多猜測。
這一次,除宗子梟外,三公主宗若凝和五皇子宗子勻也會參加,加上各門各派的後生們,足有百余人。
在戰鼓擂動中,宗子珩騎著一匹高駿的馬兒,領著弟弟妹妹們進入比武場。
場周,一叢一叢地帳篷星羅棋布,各色旌旗招展,他們的目光都投向了宗天子的後代。
宗子珩在十二歲那年,第一次參加蛟龍會,就引起不小的轟動,雖然他並未斬獲任何名頭,但如此年幼就潛力驚人,足以讓人歎一句後生可畏。之後他獨自闖蕩江湖,不時傳出事跡,整個修仙界,都以為宗子珩多半會在蛟龍會上奪魁。可那一屆蛟龍會,他沒有現身,之後的三年,他低調得像是銷聲匿跡了,令人不能不聯想到仲永之傷。
如今,他一騎當先,犀渠玉劍,白馬金羈,整個人端方持重,這如蒼松翠柏般俊逸英拔的青年,哪裡有一絲一毫外界所傳的頹喪,全場的目光都不住地拋向他,適齡的女修們早已竊竊私語。
宗子梟在宗子珩身後,見大哥受到全場的矚目,心中驕傲極了,他眯起眼睛,看著春日暖陽鋪灑大地,用粼粼金光描摹出宗子珩俊挺的輪廓,這一瞬,仿佛有天神降世,讓他情不自禁想要追逐眼前的光——追逐光芒,是人之天性。
宗子梟一夾馬腹,追了上去,兩馬齊頭並進,他要讓整個修仙界都看到,與他的大哥並肩而行的,是他,只有他。
於是一白一黑,兩個天驕,一出場,就豔驚四座——
他們坐在自己的帳篷下,等著抽簽結果。
宗若凝來回踱步,顯得有些緊張。
宗子珩道:“凝兒,你別走來走去的,晃得人頭都疼了。”
“大哥,我有點擔心,萬一我第一局就抽到特別厲害的怎麽辦。”
“這就聽天由命了,擔心有什麽用,徒增煩惱。”宗子珩伸出手,“來,坐下。”
宗若凝拉住大哥的手,撒嬌地晃了晃:“大哥,這是我唯一一次參加蛟龍會,我比試的時候,你可一定要看著我。”
“大哥還要看我呢。”宗子梟嘟囔道。
“你四年之後還能參加,姐姐馬上就要嫁人了,再也沒機會了,你還跟我爭。”
宗子梟不甘道:“我比你小這麽多,你還跟我爭。”
“我看你找打。”宗若凝揮了揮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