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子珩被赦免時,幾乎要失去意識了。他被抬回清暉閣,他聽到母親的哭聲忽遠忽近地傳入耳中,他周圍突然出現了熱源,那些熱靠近他冰凍的身體,像無數根針同時刺入皮膚,用巨大的痛楚將他的靈肉重新喚醒。
他最終昏了過去。
再醒來時,已經過去了三天,他四肢都有凍傷,紗布纏了一層又一層,人醒來時,痛感也跟著蘇醒,疼得他一動也不敢多動。
“珩兒。”守在床邊的沈詩瑤擔憂地看著他,“你醒了?”
“母親。”宗子珩看著母親憔悴的容顏,愧疚道,“又讓您擔心了。”
沈詩瑤淒楚地說:“你真的在乎我是否擔心嗎?如果你在乎,為什麽要一次次讓你父君失望,讓我失望?”
宗子珩黯然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讓你們失望,可是……”可是他也不知道,為什麽他總在做自己認為對的事,最後所有人都說他錯了,親近的人都對他失望。
他真的錯了嗎?連他也禁不住懷疑自己。
沈詩瑤輕撫著他的胳膊,哀怨道:“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麽用,娘只希望你快點好起來。”
宗子珩握住母親的手,卻不知該如何安慰她。
“快點好起來,待到明天春天的蛟龍會,你就會見到華千金了。”
宗子珩愣了一下。
“我已經不指望你能討好帝君了。只要有李襄桐那個毒婦在,她就會想方設法不讓我們母子好過,但是,我們還沒有輸。”沈詩瑤輕聲說,“李襄桐不過仗著無量派撐腰,但你若成為華英派的女婿,帝君必然要對你另眼相看,她就再也不敢騎在我們頭上。”
宗子珩遲疑道:“母親,我不能勉強華千金喜歡我,要看緣分。”
“你們本就有緣,是那毒婦非要橫插一道,你放心,華千金不會看上宗子沫那個廢物的。”沈詩瑤撫摸著宗子珩的臉,眼中有熱烈的火苗,“我兒一定會成為華家的成龍快婿,將來做華英派的掌門。”
宗子珩察覺到,沈詩瑤對他出人頭地的渴望已經變成了深深地執念,他心疼自己的母親,可這樣的執念讓他膽戰心驚。他只能說:“我,希望能讓母親……如願。”
沈詩瑤將臉貼著宗子珩的手背,喃喃道:“娘全靠你了,我這一輩子,活得太憋屈,還好我有一個好兒子,你一定會為娘爭氣的,對不對?”
“……”
“這也是為了你,娘都是為了你有一個坦坦蕩蕩的仙途啊。”
“娘,如果……”宗子珩小聲說,“如果您厭倦了這一切,兒子願意帶您離開這裡,我們遠離這些是非,去過自由自在的生活,其實也……”
“你在說什麽?”沈詩瑤瞪大了一雙美目,“別傻了,我是宗天子的妃子,你是宗天子的長皇子,豈能甘於平凡?若有一天我真的離開這裡,也是去華英派投奔我的兒子。你出身高貴,天資超絕,注定要做萬萬人之上的尊者,你怎麽能冒出這種窩囊的念頭?!”
“……我只是,隨便說說。”
第56章
冬雪消融後,又是一年春回九州。
在民間忙於春耕,盼望著有個好年景時,修仙界在忙於準備蛟龍會,盼望著自己的子侄愛徒能於一乾同輩中脫穎而出,一鳴驚人,光耀自己的臉面和門楣。
四年一度的蛟龍會是修仙界最重要的盛事,所謂英雄出少年,能在修仙界統禦一方的人物,往往在少年時就會嶄露頭角,各門派會在此顯擺自己的後輩,以及考量他派的後輩,從一群後生身上預測各個門派的未來。
與此同時,蛟龍會也是當權者們的聚會,很多重要的事都可以在此時商議,所以在此期間發生結盟、結姻、互換有無,都十分常見。
蛟龍會只允許十二歲至十八歲的少年少女參與比武,通常還未成人的都只是去見見世面,畢竟小的時候,一年兩年的修為差距都很明顯,若是很小的年紀就能拔得頭籌,那必然是幾百年難遇的天驕。
所以當宗子梟說自己十三歲就要奪魁時,大人們只是聽一樂呵,並不敢真的抱期待。
今年的蛟龍會,盡管如期舉行,但還是出了不小的變動。
蛟龍會由各大門派輪流承辦,今年原是輪到了五蘊門,但五蘊門的老掌門在正月時突然羽化,甚至來不及指定下一任掌門,其實他多年栽培自己的大徒弟,態度很明確,可沒有親授掌門之位,使得閆樞長老一派不認這個繼任者,五蘊門由此爆發了掌門之位的爭奪。
最後,原定的繼任者被驅逐,閆樞長老坐上了五蘊門新任掌門的寶座。
此消息一出,修仙界震蕩。五蘊門內部的恩怨,他派不能置喙,但普天之下的仙門,皆是宗天子的屬臣,這領袖之位除了要前任指定,還需得到宗天子的認可,否則,就名不正言不順。
得到消息後,寧華帝君即刻召閆樞來大名覲見,那段時間修仙界都等著看五蘊門的鬧劇要如何收場,可令人驚訝的是,閆樞不知怎麽說服了寧華帝君,竟得到認可,坐實了掌門寶座。
而這場紛爭,使寧華帝君以五蘊門內亂未止,不宜承辦蛟龍會為由,將今年的蛟龍會改為在大名舉辦。承辦蛟龍會不僅是一個門派的殊榮,還能大大惠及當地民生,更重要的是,承辦門派的後生總比來客多一些不可明說的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