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坐著骷髏車,原路返回,秦廣王的心腹也適時出來接應,他們以一紙公文和崔玨的判官令,成功將蘭吹寒從地獄帶了出去。
離開地獄後,解彼安原是想若江取憐沒有回來,他們就去設法救出崔玨等人,而且他們此行最大的目的——生死簿也還沒有得手,理應等江取憐回來,但蘭吹寒的情況不容樂觀,如此虛弱的肉體不能繼續留在幽冥。權衡之下,他們決定先回人間。
從幽冥界返回人間,可比進來難多了。最穩健的出路自然是從陰陽碑出去,但陰陽碑不是他們閉息裝死人就能蒙混過關的,陰陽碑是連接人鬼兩界的關卡,為防止活人亂入,生來便具有鑒別生死的能力,誰也偽裝不了,何況他們還帶著一個無法自理的蘭吹寒,思來想去,只能硬闖,可如今他們還不能打草驚蛇。
最後,又是日遊幫了他們。
日遊幾百年來在人鬼兩界巡視,與夜遊一同,是崔玨觀察世界的兩隻“眼睛”,這期間,他發現了許多結界的裂縫。那些裂縫有些是因特殊地貌和磁場天然形成,有些是因有過大戰而靈力、怨念波動過大,損壞了結界形成,有的則是居心叵測的人或鬼使了什麽手段撕開的。這些裂縫大多時候會造成孤魂野鬼流蕩人間,禍害百姓,也有少部分人類會借這縫隙前往羅酆山陰修,因為幽冥界的羅酆山匯聚著極為龐大的靈氣,是人間任何的洞府都望塵莫及的。
而巡遊的任務便是發現一切有違冥府律法之事,上報崔玨,崔玨再秉公辦案,譬如那些裂縫,就要不停地去修補,而趁隙牟利的人與鬼,也要被捉拿懲處。可有些天然形成的縫隙,補了幾次還是會漏,那些地方除了巡遊,幾乎不再有誰知道。
日遊便為他們找到了這樣一處縫隙,稍作攻擊,就再次裂了開來。
解彼安再次謝過日遊,並與他商定好下一步的行動——安頓好蘭吹寒,去找金篋玉策,然後回冥府打敗江取憐,救出崔玨等人,這亦是需要日遊向崔玨轉達的。
倆人帶著蘭吹寒,從那裂縫裡爬回了人間。
結界的另一頭居然是在水底,雖然他們都識水性,但蘭吹寒卻無法閉氣,任憑湖水透進他的身體。
倆人連拖帶拽地盡快將蘭吹寒拉上了水面,蘭吹寒已經喝了好幾口水,失去了知覺。
上了岸,解彼安將蘭吹寒平放於地,用力按壓胸壁,數十下之後,蘭吹寒才猛地嗆出水來,他不停地咳嗽,瘦骨嶙峋的胸脯起伏得那樣劇烈,讓人擔心他會不會把胸骨都咳斷了。
但在這番刺激下,他也似乎“醒”了過來。
解彼安小心翼翼地順著他的背,輕喚道:“蘭大哥,你好些沒有?”
蘭吹寒慢慢地轉動脖子看向解彼安,目光茫然又黯淡。
“你還記得我嗎?”解彼安擔憂地看著他,“你還……記得什麽?”
蘭吹寒虛弱地倒在地上,像離了水的魚一般,癱軟著呼吸,仿佛呼吸是他唯一僅能做到的事。
“他這些天,恐怕滴水未進。”解彼安沉聲道,“就算修仙之人可以辟谷,但也扛不住在辟谷之時還要對抗心魘,若是普通人,早活活餓死了。”
“江取憐這樣折磨他,看來真是有深仇大恨。”范無懾道。
解彼安喟歎一聲:“現在也不知道身在何處,我們先找個地方落腳吧。”——
這裂縫所在的位置,竟在大西邊,更靠近關外,此地的風土人情與中原已有些許不同,倆人盡管是在天黑之後才入的城,但穿戴一看就是外地人,也不免引起一些注意。
他們找了最近的客棧住下了,蘭吹寒的情況極糟,應先安頓下來,保住命脈,調理基礎,然後再回中原,去純陽教修養。
解彼安喂了蘭吹寒一顆頂級仙藥,倆人同時往他體內注入靈力,修複他的五髒六腑、奇經八脈。
足足五個時辰後,蘭吹寒的呼吸才順暢一些,面上也有了些許紅潤,但依然是半夢半醒的模樣。
解彼安命店小二熬了一碗粥,把肉撕成細條撒進去,然後一口一口地喂他。
蘭吹寒卻仿佛喪失了進食的能力,連那顆仙藥都是掰碎了硬塞進去的,這一碗粥就怎麽都喂不下了。
范無懾看著解彼安不厭其煩的模樣,自己先煩了,在蘭吹寒背上貼了張傀儡符,命他張嘴吃飯。
解彼安剛想反對,見蘭吹寒真的開始吃了,只能依此下策了。
將蘭吹寒安頓好後,倆人已是身心俱疲。潛入冥府的這三天,是極為緊張戒備的三天,連眼都沒有時間合,更遑論吃喝。范無懾在蘭吹寒的客房布下結界,將解彼安連哄帶拽的弄到了隔壁的客房。
“大哥,你也需要吃飯睡覺了。”
解彼安扶額坐在桌前,愁容滿面:“我知道,你先讓我靜一靜”
“……大哥是累了,還是不想面對我?”
解彼安抬眼看向范無懾,疲倦地說:“若我說,都有呢。”
“若是累了,你便休息,若是不想面對我,我也不急,來日方長,你總不能一直逃避。”
“行了,你出去吧。”
“你睡你的,我在地上睡。”范無懾熟門熟路地拿出鋪蓋,放到了地上。
“……”
范無懾躺下後,又盯著解彼安,用眼神催促他趕緊去休息。
解彼安隻得和衣躺上了床,但心中紛亂如麻,又如何能安然閉上眼睛:“蘭大哥還能好起來嗎,我們從哪裡入手去尋許之南,還有生死簿,也不知江取憐是否已經回了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