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無懾摸了摸解彼安冰一樣的臉蛋,心疼地說:“很冷吧,我生起火就好了。”
解彼安想笑一下,但臉上的肌肉已然不聽他使喚:“好。”
從乾坤袋中拿出的乾柴很快就被點燃了,倆人把手腳都伸出來烤火,動作有些滑稽。
范無懾把手烤暖和了,就使勁搓上幾下,然後焐住解彼安的臉。
解彼安看著他,用一雙含笑的眼眸。
“有沒有暖和一點?”范無懾問。
“好多了,手腳漸漸有知覺了。”解彼安也用暖和起來的手搓范無懾的臉頰,心疼地說,“你呢,凍壞了吧。”
“我沒事兒。”范無懾笑著說,“你還是這麽怕冷。”
“嗯,確實怕冷,可能是因為……”解彼安突然愣了一下,他憶起曾經差點凍死在雪地裡的畫面,雖然那並不是他,但他方才竟混淆了這段記憶,差一點就脫口說出來。他能感覺到,每過一天,他就會多憶起一點,哪怕一點點,積水成淵,他徹底恢復前世的記憶,恐怕不遠矣,而宗子珩的記憶太過沉重,也許不是他能夠承擔,到那時,該怎麽辦呢。
范無懾看著解彼安的表情,也猜到了什麽,宗子珩之所以怕冷,便是因為險些凍斃,而解彼安從未有過這樣的經歷,卻也十分怕冷。如今不止是解彼安在混淆自己的前世今生,就連他也在解彼安身上看到更多宗子珩的影子。
解彼安很快回過神,避重就輕道:“咱們生在蜀地,自然是受不了這樣的酷寒。”
“我們吃點東西,吃飽了就不冷了。”范無懾岔開話題。
“哦,對。”
倆人燉了一鍋羊肉湯,又熱了一壺酒,吃喝得乾乾淨淨,身體也果真暖和了起來。
他們相擁著躺在一起,偶爾說話,偶爾傻笑,偶爾耳鬢廝磨,誰也不舍得這樣睡去。
“師兄那裡還疼不疼?”范無懾抵著解彼安的鼻尖,淺笑著問。
解彼安立刻警覺起來,慢慢往後退開。
范無懾握住他的後頸,柔聲道:“別怕,我現在隻想抱抱你、親親你,不想讓你難受。”
解彼安捏了一把他的臉:“你也知道會難受。”
“師兄太招人了。”范無懾凝眸看著他,“我停不下來。”
解彼安哼笑一聲:“臭小子,你就是看你師兄脾氣好,總這麽放肆。”
“但是師兄也喜歡的吧。”范無懾抓起解彼安的手,湊到嘴邊輕咬那修長的指頭,“是不是比師兄自己偷偷弄舒服多了。”
解彼安臉一熱,忍著笑,點了點頭:“也不知道你哪裡學來那些。”
范無懾抬起他的下巴,軟綿綿的親他:“一碰到你就無師自通了。”
“你以前,真的不曾跟別人……”
“不曾,除了你我誰也不要。”
解彼安笑了笑,親昵地刮了一下范無懾的鼻尖:“我也是,除了你,我誰也不要。我呀,就希望你、我、師尊,我們三個人永遠在一起,永遠不分開。”他的眼睛發亮,透出一股不諳世事的單純。
“師兄想要的,我一定助你實現。”范無懾撫過解彼安的長發,“師尊一定會平安的,他們會為他逆天改命。”
解彼安堅韌地點了點頭。
范無懾抓起解彼安的手,舉到半空,而後將手指穿插進他的指縫,十指相扣,他就像欣賞一樣稀世珍寶般,欣賞著倆人交握的手。
解彼安笑道:“怎麽了?”
“能這樣和你牽著手……”范無懾的心臟刺痛了一下,“我覺得很滿足。”
解彼安收緊五指:“那我們就一起牽著。”
“師兄,你說輪回是每個人的課業,這一世修不成下一世修,真的如此嗎?”
“這不是我說的,是崔府君說的。”
“崔府君說的便對嘛,究竟誰能定義輪回?”
“那你覺得輪回是什麽?”
“我也不知道輪回是什麽,但輪回為何不能是彌補前一世遺憾的機會?你說忘不掉過去,就無法重新開始,可是很多人,哪怕承受著最痛苦的記憶,卻也不舍得忘,忘了,豈不是背叛了自我?忘了,犯過的錯豈不就毫無意義。”
解彼安思索片刻:“你這樣的想法,倒也引人深思。說不定,宗子珩也是與你抱著一樣的想法,才會用記憶來騷擾我。”
范無懾苦笑一聲:“他肯定不是。”因為他毫不猶豫地選擇忘了我,他不斷地背棄我,用陰謀,用劍,用死亡,用孟婆湯。
“你怎麽知道。”
“他喝了孟婆湯。”
“他想要重新開始。”
“他憑什麽重新開始。”范無懾的聲音突然變了調。
解彼安愣了愣,心裡莫名地有些不舒服。
范無懾馬上就意識到了不妥,好像只要談到宗子珩,他從來就難以控制情緒,他摸了摸解彼安的臉:“師兄,我們不談他了。”
“你有沒有想過。”解彼安盯著范無懾的眼睛,出奇冷靜地說,“如果宗子珩沒有選擇重新開始,你我既不會相遇,也不會相知,如果宗子珩不喝孟婆湯,這世上根本就不會有我解彼安!”他視界中的這張范無懾的臉,再次與那陰鷙邪佞的魔尊重疊,在被宗子珩的記憶反覆折磨的這些日子裡,他用盡一切手段讓自己把這兩個人區分開,可依然擋不住心中湧現的恐怖的猜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