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準你跟著我。”宗子珩轉過身來,目光凌厲地瞪著黃道子。
黃道子討好地笑著:“帝君恕罪,草民不敢,草民在找茅廁,走錯了,走錯了,帝君恕罪。”說完倒退著往後走。
“慢著。”
黃道子眼中閃過一絲精光,腳步也停下了。
宗子珩眯起眼睛:“你是不是有話想對我說。”
黃道子笑了笑:“帝君可有話吩咐草民?”
“……滾吧。”
黃道子又鞠了個躬:“帝君如今深陷愁苦,自認為不得解脫,其實帝君擁有帝王命格,乃是天人轉世,這都是必經的劫數,最終,一定會遇難呈祥的。”
這種話坊間的算命先生也常說,用來哄慰悲苦眾生,拿這話糊弄人皇,未免不敬。
宗子珩對黃道子的厭惡更甚:“你怎麽知道本座是帝王命格。”
“草民用洛水玉甲算出來的。”黃道子還是賠著笑,“帝君出生時便算出來了。”
“誰知道你是不是個江湖騙子。”宗子珩咬牙道,“你用這話術愚弄先帝,愚弄本座的母妃,你該不該死?”
黃道子不慌不忙道:“草民豈敢愚弄先帝和沈妃娘娘,草民所言,俱是實話,帝君確有帝王命格。”
“本座的皇位怎麽來的,天下人皆知。”宗子珩一步步逼近了黃道子,聲音中隱含殺氣,“這就是帝王命格?”
“能做帝王的,未必都有帝王命格,但有帝王命格的,必然能做帝王。”黃道子恭敬地說,“帝君的皇位就是命中注定。”
“如今本座身不由己,皇位名存實亡,有這樣的帝王命格嗎,這也是命中注定嗎!”
“帝王亦非無堅不摧。”
“那這帝王命格又有何用處?”
黃道子但笑不語。
“你們在說什麽?”
宗子梟冰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尊上。”黃道子十分諂媚地施禮。
“你與帝君說了什麽?”宗子梟居高臨下地睨著黃道子。
“帝君對草民的法寶略有些好奇。”
宗子珩繃著臉,一言不發地看著他們。
宗子梟看了大哥一眼,冷道:“你若敢對帝君說什麽亂七八糟他不愛聽的,就回去算算自己還有幾天好活。”
“草民不敢。”黃道子邊求饒邊退下了。
宗子梟走到大哥身邊:“他沒胡說八道吧。”
“他能說什麽?”
“此人看著唯唯諾諾,卻敢當著我的面說我‘不得善終’,恐怕表裡不一,我也想看看他到底想幹什麽,才把他留下。”宗子梟也不知道自己在心慌什麽,當他看到宗子珩和黃道子站在一起時,他生怕這神棍也給大哥算了一卦。
當黃道子算他“不得善終”時,他非但不生氣,反倒覺得好笑,從他十年前流亡的那一天起,他就從沒想過自己能有什麽好結局,他召喚陰兵,他滿手鮮血,乃天道地道皆不容,除非他能修至圓滿,羽化登仙,超脫輪回之外,否則一定會下地獄。所以他作天作地,不成功便成仁。
但宗子珩呢?宗子珩同樣罪孽深重,下場會是如何?
那十年間,他曾在無盡的痛苦中詛咒他的大哥,可他又像抓著救命稻草一般不敢放手,他連讓黃道子給宗子珩卜一卦的勇氣都沒有,生怕倆人的緣分——哪怕是孽緣——說斷就斷。
他要逆天改命,不止是自己的命,他要和他的大哥糾纏至地老天荒!
宗子珩耳中似乎還回蕩著那句“帝王命格”,就因為這帝王命格,他家破人亡,甚至淪為自己弟弟的禁臠。
“大哥?”宗子梟皺眉道,“黃道子到底說了什麽?他給你卜卦了?”
“……沒有。他隻說,我有帝王命格。”
宗子梟的眉皺得更深了:“豈不是廢話。”
若非專研生死輪回之道,一般人並不懂帝王命和帝王運是兩回事,宗子珩也是才從黃道子口中得知一二。
宗子珩總覺得,黃道子是帶著某種目的而來的,正如宗子梟所說,此人不似表象看起來的那麽淺薄。
“外面冷,進去吧。”宗子梟攏了攏宗子珩披風的前襟。
“我想透透氣,賞賞月。”宗子珩淡道。
宗子梟低頭在大哥的鼻尖上親了一下:“今夜的星月沒什麽看頭,你想看,我改日帶你上山看。”
“不必。”宗子珩轉身要走。
宗子梟攔住他的腰,低頭凝望著那雙淡漠的眼睛:“你是我的人,若他惹你不快,你可以告訴我。”
宗子珩心想,你竟在乎誰惹我不快,今時今日的所有痛苦,你貢獻了一半。但他面沉如水,搖頭道:“走吧。”
倆人並肩離去。
黑黢黢的回廊深處,探出一張端方英俊的臉。李不語的眼前不斷浮現剛才看到的親密畫面,一雙瞳眸逐漸被妒意浸染。
第137章
各仙門世家的天材地寶,被一批一批地送入大名,車轍馬跡在雪地裡留下一道道反覆碾壓出的泥濘溝壑,雪爪鴻泥,雁過留痕,這些,都是宗氏搜刮天下的罪證。
無極宮已經許久不曾這麽喧鬧,光是清點歲貢,就花了好幾天。
眾仙家的寶貝們固然各有所長,但說到底是死物,宗子梟十分狠絕地還要他們進貢了活物。當然,他點名要的是各家的煉丹秘法,這種鎮派之寶,誰能給呢,不得已之下,各家隻好把繼承了秘法的人送到無極宮來,為宗子梟煉丹的同時,也成了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