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彼安想起那些石室,挖得亂七八糟,東一塊西一個,有大有小,有斜有正,並不規整,有的地方還會出現輕微的斜坡,原來這些都是為了迷惑入侵者。但他心中還有疑問:“可是,若是如此,為什麽我們檢查那些牆的時候,沒有挖通其他石室?”
“因為兩間石室間的牆厚達五六尺,這與實心無異了,但那個通往地獄的密道的牆卻不能建得這麽厚,那裡一定有機關,若是太重了機關帶不動,引起的震動恐怕連地上都能感覺到。”
“有道理,那、那寶箱呢?”
“我想,這裡所有的法寶被單獨施了咒,因為它們相對於固定的石室來說,是活動的,今天增幾件,明天少幾件,後天換個位置,一個沒有人控制的法陣,是無法對未來的變數也做出預判的,所以隻好對變數本身重新施咒。這裡面的很多法寶,原本會掉在地上,地宮裡所有的陳設,都是完全對稱的,施陣者通過對石室和它們的偽裝,成功把我們騙了過去。”
解彼安長籲了一口氣:“世上竟有這樣的奇陣,當真聞所未聞。”他用發亮的眼睛看著范無懾,毫不掩飾眸中的欽佩,“無懾,你怎麽會這麽聰明,這哪裡是一般人能想到的。”
范無懾笑了笑:“你師弟就是這般聰明,是不是覺得自己跟對了人?”他雖笑著,心中卻有些苦澀。當年,他為了報仇,為了快速擁有強大的力量,不惜劍走偏鋒去研究《黃帝陰符天機經》這本令人談之色變的禁書,為了找到傳說中的軒轅天機符,流浪十年,足跡踏遍無數古墓、墳場、詭秘之境,可以說普天之下,沒有人比他更了解奇技淫巧、旁門左道,過去了一百多年,他已經記不清自己是在何處聽過或見過操控空間的陣法,但那些經歷都已經化作了他的骨血。
“我是你師兄,沒大沒小的。”解彼安笑罵道,“要跟也是你跟我。”
范無懾曖昧道:“你跟我,我跟你,都是一樣的。”
解彼安忍著笑:“好了,既然已經猜透了地宮的詭計,我們就趕緊找出口吧。”
“出口分明還在我們進入的第一間石室,只不過我們以為它不在原來的位置了。”范無懾冷哼一聲,“如此就簡單多了。”
倆人回到了第一間石室,果然在左下角落裡,找到了隱藏起來的出入口,當台階出現時,是倒懸在腳下的,其實這裡分明就是一開始的天花板,只不過法陣改變了他們的空間感,讓他們生出許多複雜的猜想,反而沒有仔細檢查出入口所在的這間石室,這真是一出高明的把戲。
倆人剛步上台階,原本還在腳下的台階出現在了面前,所有的一切都恢復了原樣。解彼安握住了范無懾的手,深深望了他一眼,那一眼,是心悅與歡喜,果然,就像從前無數次那樣,只要有無懾走,無論碰到什麽凶險,都能化險為夷,只要有無懾在身邊,就沒有什麽可擔心的。所以此次二人攜手去救師尊,也一定會出現奇跡!
范無懾為那飽含信任與情愫的眼神而心動不已,原來兩情相悅是如此美好,他甚至願意壓抑洶湧的欲望,隻享受點到即止的親昵帶來的柔情蜜意。
倆人帶著蛇珠,快速離開了紅宮,往奈何橋趕去。
孟婆看到他們的時候,難掩驚訝,尤其是當他們拿出蛇珠時。
范無懾等著她,目光陰寒:“怎麽,很意外我們能這麽快回來?你早知道江取憐的藏寶庫詭異非常,是派我們去送死吧。”
孟婆輕哼兩聲:“紅宮地底,確實有過一些傳說,但凡擅闖者都有去無回,但你們這不是回來了,後生可畏呀。”
想到在地宮裡的種種經歷,若不是范無懾夠聰明,他們也許真的要被困死,解彼安怒目而視:“假使我們真的出不來,那後果也未必是你想要的。”如果他們無法離開,那只能豁出去闖地獄之門,到時候事情鬧大了,孟婆,江取憐,誰也別想把自己撇清。現在就算離開了地宮,他們意外發現了江取憐的秘密,還要頭疼如何處理,說來道去,都是這個老妖婆的錯。
“我想要的,不過是這枚蛇珠罷了。”孟婆看著解彼安手中的金丹,蒼老的目光仿佛煥發了光彩。
“想要蛇珠,就履行你的承諾。”
孟婆擺了擺蛇尾,低笑道:“好,我就告訴你們,當年宗子珩站在老婆子面前,將要喝下孟婆湯時,說了什麽。”
范無懾頓時屏住呼吸。
“我問他,此生最大的憾事是什麽。他沉默了很久,說,‘我弟弟在外漂泊十年,好不容易回了家,我卻沒給他做一頓好吃的’。”
范無懾隻覺如雷貫體,一顆心疼得像是被生挖了出來,淋淋漓漓地全是血。他以為,他以為大哥會說沒有管教好自己、沒有早點將自己斬草除根,或是他偷偷期望的,大哥也許會懺悔曾經背棄過他,他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句話。
前世有多少滔天恨意,都因為這一句話而動搖,如果當年大哥能親口對他說出這句話,親手給他做一頓飯,或許他什麽都能放下。
解彼安也同樣怔住了。這句話令他也意外,也不意外。
感到意外是因為在他過去的認識中,宗氏兩兄弟有不共戴天之仇,最終必須以你死我活收場,整個修仙界都是這麽以為的,而不意外,是因為他擁有了宗子珩的部分記憶,在那些記憶中,他看到兩兄弟的愛恨癡纏,他分明感覺到,宗子珩怨的是宗子梟,卻到死都放不下九弟,這樣的矛盾若非親身體悟,又如何能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