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子珩面無表情地看著李不語:“不必多禮。”
李不語直起身,看向宗子珩的目光有些閃躲,也不敢主動開口。
良久,宗子珩才問道:“母親的墓,可有人打理?”
“沈妃娘娘那裡一直有人守著,總是乾淨的,我也時常替帝君去祭拜。”
“……多謝了。”
“帝君折煞我了。帝君繼位多年,可想過將沈妃娘娘遷回大名?”
宗子珩搖搖頭:“她進不得宗氏陵園。”她恨透了宗明赫,恨到要與他同歸於盡,又怎麽會願意死後仍然做宗氏的鬼,還不如長眠蜀山,蜀山雖是異鄉,可那裡風景如畫,仙風盈谷,也算個歸宿吧。
“也好,帝君若想祭拜沈妃娘娘,我自會安排,不叫任何人知道。”
“本座……”宗子珩想了想,搖了搖頭,也許他過不了多久,也要去見母親了,若倆人在陰曹地府相認,或可放下今生的恩怨。可現在他還不能釋懷,她扭曲的愛與恨,毀了他,也毀了她自己。
李不語趁著宗子珩沉思時,偷偷打量他,想起大名城內那些汙糟的傳言,心理就一陣陣地發緊,絕代天驕、貴不可攀的人皇,真的被宗子梟給……
宗子珩收回了思緒,沉聲道:“今日傳你來,是為了歲供一事,我剛見過許之南,你們之間,已有了商量,對吧。”
“是。但純陽教若真的交出朱雀翎羽,那就是逼我派交出九天玄鐵。”
“並不是許之南逼你,而是宗子梟。”宗子珩道,“你們若都怕自己吃了虧,你退一步,他退一步,到最後,反會招來責難”
李不語擰著眉:“我知道這是權宜之計,但……”
“你擔心純陽教藏有私心?”
“是。”李不語坦然道,“何況,許之南與祁夢笙關系密切,此次祁夢笙的反應最是強硬,之後會發生什麽事,實在難以預料。”
李不語擔心許之南和祁夢笙一起坑他,倒也可以理解,同樣的,許之南未必沒有這樣的擔憂,所以才需要宗子珩從中斡旋。
宗子珩坦然說出他和許之南商議的對策,眼下勢必先穩住宗子梟,然後暗地裡去遊說所有門派,等到時機成熟,再一同抗敵。已經沒有更好的辦法了,若不能聯合整個修仙界的力量,不可能打得過手握兩個上古神寶,能召喚萬千陰兵的魔尊。
李不語對此亦表示讚同,在宗子珩的擔保下,才同意相信許之南,此次將與純陽教共進退。
宗子珩勸道:“不語,你雖接任無量派掌門,但年紀太輕,根基不穩,無量派與純陽教的明爭暗鬥,多是上一輩的事,你是知進退的人,為何不趁此良機,與純陽教修好。”
李不語苦笑道:“帝君,我並非沒想過,我在許仙尊面前是晚輩,倒也不差那點臉面,可是……”
“可是什麽?”
“帝君莫要嫌我背後語人是非,我實在是無奈。”李不語歎道,“撇開上一輩的矛盾不提,許仙尊此人,也實在叫我琢磨不透。”他露出古怪的表情,“我少時與他略有接觸,覺得他為人開明瀟灑,不像純陽教那些老古板。可自從他做了掌門,就變了,有時候和顏悅色,有時候又好像油鹽不進,極難討好,甚至有一次,還忘了我們的口頭約定,出爾反爾。”
宗子珩略有些驚訝,李不語描述的許之南,與他認識的根本判若兩人,李不語好歹是一派掌門,應該不至於如此搬弄是非吧,以他和許之南的交情,不是一下子就能識破嗎。
“帝君與許仙尊情誼深厚,他在帝君面前也自然是恭順。”李不語無奈道,“但我說的都是真的,帝君或可費心去修仙界打聽打聽,很多人都說許仙尊做了掌門後,性情大變,陰晴不定。”
宗子珩沉吟片刻:“身為掌門,自然不能與從前一般做派。”
李不語喟歎一聲。
“你回到驛館,與許之南好好商議,列一份新的歲供,我會盡力與宗子梟談判。”
“是。”李不語又偷偷瞄了宗子珩一眼,忍不住道,“帝君,您消瘦了許多,身體……可有違和?”
宗子珩的雙頰瘦出了淺淺的側影,顯得人極俊秀,一雙黑黢黢的鹿眸日漸憂鬱,襯在那病態蒼白的皮膚上,竟顯出幾分脆弱。
李不語心潮湧動,壓抑多年的渴望再度襲上心頭,可他也隻敢這樣遠遠看著。
宗子珩搖搖頭:“不礙事。”
“聽說宗子梟封了您的靈脈。”李不語手中多出一物,“這真元玉練丹,您以前也吃過,我又帶來兩枚,它是萬能丹,對您會有幫助的。”
“有心了。”
此次是密會,屋裡連一個下人都沒有,李不語似乎有了近前的借口,他大著膽子,雙手奉上那仙丹,輕輕放在了宗子珩手邊的茶幾上。
宗子珩掃了一眼那精巧的木盒,又感覺到頭頂有被人注視的感覺,他抬頭,正對上李不語來不及收拾的熱切目光。
宗子珩突覺異樣,自從被宗子梟強迫,他開始對男子的靠近感到排斥,所幸平日裡周圍都是太監,但此時李不語讓他感到有些不適。
李不語忙退後兩步:“帝君恕罪。”
“沒事。”宗子珩對自己的敏感更不適,“時候不早了,你回去吧,過兩天,還要再召你們入宮。”
“是。”李不語輕聲道,“望帝君保重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