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遊,夜遊。”解彼安驚訝地看著二鬼仙。
范無懾心中一定。這兩位巡遊主職巡視人間,但不干涉人間事,如今出現在這裡,不是崔玨授意,就是鍾馗派來的,定然是來幫他們的。
蘭吹寒沒有魂兵器,看不到他們,而此二人身為冥將,能夠完全隱藏自己的陰氣,所以蘭吹寒也感覺不到他們,看著解彼安和范無懾的怪異言行,十分抓瞎。
“無常。”日遊冷著臉,聲音平平,“崔府君著我們來幫忙。”
“太好了!”解彼安喜道,“你們見過師尊了?”
“嗯,天師已經知道你們進城來偷青鋒劍。”
“拿,青鋒劍是師尊的佩劍,物歸原主不叫偷。”解彼安更正道。
日遊顯然無意與他廢話:“將青鋒劍交給我。”
蘭吹寒看著解彼安面前的一片空氣:“彼安,你在和誰說話?是日遊神與夜遊神?”
“是,蘭大哥,他們能將青鋒劍帶出城。”
范無懾直言道:“師兄,他可信嗎?”
解彼安尷尬地說:“日遊和夜遊是崔府君的人,當然可信。”不僅如此,這對夫妻為冥府賣命,只是為了償清前世的罪孽,再一同投胎為人,他們不可能,也不敢背叛判官。唯一讓他不解的,是身為冥符律法的編纂者、以身作則恪盡職守的崔府君,怎麽會讓冥將參與人間的紛爭。他也把這疑慮問了出來。
“崔府君說,這已經不止是人間之事了。”
“什麽意思?”
“崔府君並未明言。”
解彼安沒有追問,他相信崔玨的任何決定都舉足輕重,他將青鋒劍交給了日遊。
“那我們呢?”蘭吹寒道,“我們還是得想辦法逃出去。”
日遊道:“天黑後,夜遊會幫你們逃出去。”
日遊走後,將依舊沉睡著的夜遊留了下來。
范無懾僅在天師宮的除夕宴上見過這對鬼夫妻,他不免好奇,問起倆人前世到底犯下什麽罪孽。
解彼安道:“前世是一位公主,日遊是個侍衛,倆人暗生情愫。但公主被迫要許配給鄰國的皇帝,婚配前夕,他們私奔了。鄰國本就有吞並天下的野心,以此為由發兵,數十萬軍民歿於此役,生靈塗炭,二人負疚難當,便自盡殉國了。”
蘭吹寒想了想:“我似乎在史書上讀過,可是五百多年前發生在南梁時代的故事?”
“是。”解彼安歎息道,“倆人死後,帝君為這份深情所觸動,只是,雖說無心為過不為過,但他們也確實害死了無數人,便令他們做了冥差,同時罰他們一人為日巡遊,一人為夜巡遊,一天之中,僅有晝夜交替的那兩個短暫的時刻,可以清醒地相會。五百年來,他們一直在償贖罪孽,以望有朝一日,可以一起投胎,再續前緣。”
聽罷,蘭吹寒唏噓不止:“北陰帝君此舉,不知是寬善還是殘忍。”
“對他們來說,是寬善吧。”解彼安道,“雖說這樣綿長的五百年的折磨可能比不上去地獄服刑來得痛快,但若沒有帝君網開一面,他們服刑完了各自投胎,就會徹底失散在輪回中。”
“只要不分離,哪怕一天只能匆匆對視一眼,也甘之如飴。”范無懾說完,抬眼看向解彼安。
解彼安心中一熱。他想,范無懾說會永遠喜歡他,那份篤定與此刻毫無二致,這樣的深情他又怎麽能輕易質疑呢,宗子珩的記憶磨滅不了他們之間的情意——
太陽落山後,夜遊在他們的注視中緩緩睜開了眼睛,並馬上做尋覓狀。但她很快又想起了什麽,看著幾人的眼神趨於平靜,她道:“他將青鋒劍帶走了?”
解彼安點點頭:“夜遊,不知你打算怎麽帶我們三人出城?”
“神農鼎開爐後,蒼羽門的人早晚要從乾一寨各運送一趟物資,大約亥時出發,我會上負責運送的長老的身,讓你們混在其中。”
“好。”
“我上身堅持不了太久,離開乾一寨後,你們怎麽進來的,就怎麽出去。”
解彼安拱手道:“多謝夜遊。”他知道要上一個高階修士的身,定然要以損耗自身修為為代價,夜遊這樣幫他們,令他十分感激。
他們潛伏到深夜,待夜遊統領著幾車物資從門前經過,好好的馬車輪轂突然斷了,一車貨物都歪栽在地,一些瓜果竟滾得滿街都是。
“長老”大聲責罵起來,幾名修士慌忙地去撿拾。
解彼安三人趁亂鑽進早已準備好的大木箱,在搖搖晃晃的馬車上被帶出了乾一寨。
在木箱中什麽都看不到,其他的感知就變得更加敏銳起來,比如,他們逐漸覺得越來越熱,甚至能透過木箱的微縫看到橘黃的光,由此判斷他們正在接近神農鼎。
“等等。”外面傳來“長老”的聲音,“我聽這聲音不對勁,再把所有輪子都檢查一遍。”
“是。”
有人小聲嘀咕:“今天的東西也沒多重,怎麽會把輪轂壓……”
只聽幾聲重物落地,四周變得異常安靜,接著,箱子被叩了幾下。
三人推開箱子翻了出來,在夾雜著熱流的空氣中大口喘息了幾下。
解彼安循著熱流的方向回頭,赫然一座火山矗立在浩瀚蒼穹之下,將整個夜空輝耀如白晝,那強大的壓迫感令他渾身戰栗,呼吸為之一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