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隊人馬住下的時候,已是傍晚,黑河入夜早,大家夥很快就安頓下來,陸續升起爐火。
忽然就聽到有“哐啷”玻璃破碎的聲響,緊跟著省府那隊人馬喧鬧起來,火把和煤油提燈都點亮了不少,有人大聲呼和斥責道:“誰!誰扔的石頭?!”
黑河商號後院地方小,很快就找到了始作俑者。
謝璟和白明禹一並被帶到了花廳。
謝璟穿著一身厚棉袍,白明禹還穿著薄衣披著一件皮襖子,站在那一臉茫然,“啥玻璃?玻璃怎麽了?”
花廳主位上坐著裹著皮氅的白容久,咳了一聲,正在喝人遞過來的熱薑茶。
白明哲氣得不行,站在前面跳腳:“怎麽了,被你砸破了!”
白明禹:“我砸玻璃幹啥,不是,我沒砸啊,不是我乾的!”
“不是你乾的,是你使喚手下人乾的!”白明哲指著謝璟,“人贓並獲,抓著的時候,他手裡還有塊石頭呢!”
白明禹傻眼了,轉頭看向謝璟,耳邊忽然想起他白天說過的話。
謝璟站在那保持沉默。
他一路上都想清楚了,不管那一箱毛瑟槍子彈衝誰來的,都是不安定因素,所有人裡只有九爺住得最顯眼——他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麽事,但只要和之前過程不同,結局就一定不同。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謝璟:少爺,我給你出氣。
白明禹:???
大哥:果然是你這個不爭氣的臭小子!
白明禹:別亂講,不是我,真沒有QAQ!!
第9章 冰燈
白明禹從未想過謝璟這麽有種。
謝璟站在那一副低頭認罰的樣子,嘴裡道:“是我自己做的,跟少爺無關。”
白明禹到了嘴邊想狡辯的話也說不出口了,他自己聽著都覺得像他平時乾的事,支支吾吾半天偷偷去看他大哥。
白明哲這會兒被氣得夠嗆,站在那唬著臉要請家法。
主座上的人喝完了半盞熱薑茶,開口道:“家法就算了,小孩子淘氣,不礙事。”
“九爺,小弟壞了規矩,總要……”
白容久擺擺手,淡聲道:“出門在外,沒那麽多規矩,就算真要罰,也歇一晚,等明天早上再說吧。”
白明哲很感激,給九爺調換了屋子,又親自壓著白明禹倆人回去了。
白明禹莫名其妙挨了一頓訓,回來倒茶喝,茶水沒入口腦袋上就挨了一巴掌!
白明禹梗著脖子嚷道:“哥,你幹啥!”
白明哲又擰了弟弟耳朵一下,恨鐵不成鋼道:“幹什麽,替爹教訓你!你個不成器的,我說前幾天為什麽那麽聽話一個勁兒地給東院送東西,還那麽老實背書,原來在這憋著勁兒呢?啊?!”
白明禹莫名其妙:“我憋什麽勁了啊。”
“憋著勁兒使壞,我瞧你一肚子壞水!”白明哲把他手邊的茶杯奪過來,自己一氣兒喝了茶水,坐在那接茬訓弟弟。“你站好了,好歹是府裡的二少爺,溜肩拉胯地像個什麽樣子!”
白明禹賭氣,披著衣服抖腿。
他知道大哥不會像親爹那樣真請家法打自己一頓,他大哥好著了,從小就沒動過他一根手指頭。
白明哲教訓了弟弟一通,轉頭又喊了謝璟過來,臉色拉得老長:“你也是,選了你出來跟著少爺,凡事就勸著些,別什麽都依著少爺亂來,那邊的玻璃是你能亂砸的嗎!”
謝璟實話實說:“不是少爺讓我砸的,是我自己的主意。”
白明哲更氣了:“你還維護他!”
白明禹:“……”
白家小霸王縱橫青河縣多年第一次啞巴吃黃連,這事算是說不清了。
次日一早,白明哲身邊的一個管事過來喊他們起床,說是上頭那位爺說了“小孩子淘氣不用打罵,多是精力旺盛閑得慌,跑上兩圈散散火氣就是了”,吩咐的話帶到,白明禹一張臉苦瓜似的,從暖和的被窩裡爬出來去跑步。
謝璟總共就那一身棉布厚長袍,往常冷得厲害了就會跑上一小會,他身體好,跑上兩圈壓根不礙事。
白明禹就不同了,府裡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二少,壓根沒吃過什麽苦,全憑咬牙硬撐。
起初是在黑河商號內院裡跑,兩圈之後,謝璟正在那踢腿活動,白明禹版蹲下身扶著膝蓋大口呼氣,一團團熱氣從肺裡出來凝成白霧,額頭上都冒了汗。
白明禹喘了兩聲,忽然道:“我覺得不太對勁。”
謝璟活動手腳的動作略微一頓,沒接話。
白明禹視線看向他,語氣堅定許多:“這事兒不對,寇沛豐,你是不是有事兒瞞著我?”
謝璟心想,白明禹這一點倒是和以前一樣,腦子雖然不太好使,但是直覺總是出奇的準。他故作茫然,看過去道:“少爺,什麽事兒?是昨晚砸玻璃那事?要不我再去找大少爺說說,確實是我自己想砸的,跟少爺沒關系。”
謝璟躍躍欲試,他想去看看九爺吃早點沒有。
白明禹抓著他胳膊,虎了吧唧地不讓他走,就在那爭執起來。
他們這邊吵鬧,院子原本就不大,很快就有一個穿黑皮襖的壯漢走過來。
這次來的是省府車隊的人,那漢子走到他們跟前上下大量一眼,站定了高聲道:“九爺剛才在樓上瞧著你們跑了幾圈,看樣子不累——”視線落在倆小孩互相牽扯的手上,略一頓,又道,“讓你們出門右轉,繞著商號再跑上一大圈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