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璟瞧了外頭屋簷下瑟縮的鄉民,道:“我看他對山路很熟。”
胡達想了想,道:“許是這兩天跟著曹公子他們一起上來過吧?我看他這一路並不太情願,恨不得立刻調頭下山去。”
謝璟點點頭,叮囑道:“等下山之後派兩個人跟著,多留意這個人一些。”
胡達應了一聲。
中午的時候,大夥在廟裡生火烤了一點乾糧吃,等到雨停了,就下山去。
那向導一路走得飛快,像是山上有什麽猛獸在催趕似的,到了下山臉色才好看一點,隻額頭掛著汗珠,臉色發白。
謝璟下山之後沒按向導指的方向走,對他道:“你先回去吧,我在四周轉著看看,這裡離鎮上近,過會我們自己回去就是。”
向導也不想跟他們有什麽瓜葛一般,一說讓走,對方立刻就跑了,頭也不回。
謝璟身邊帶的人多,也不在意這些,先去周圍轉了一圈,想看看鎮子四周的情形。
水牛鎮和蜀地其他地方差不多,小鎮周圍山巒居多,開墾的土地隻零星幾塊,有鄉民在埋頭打理著那一點貧瘠的山地。
現在不是農忙的時候,地裡種了些青菜一類的作物,和北方不同,即便是深秋也是綠油油一片。
謝璟在北地多年,這時節北地已經落雪,和蜀地反差明顯,忍不住多看了菜地兩眼。
就在謝璟看的時候,忽然瞧見不遠處有三五個行跡詭異的人,穿了一身灰不溜秋的衣裳,手裡拿著些尖頭竹竿一樣的物件,正在地裡和當地鄉民說著什麽。
那些人個頭矮小,又夠摟著身子,看起來賊頭賊腦。
謝璟眯起眼睛看過去,隻覺得領頭那人有幾分眼熟,過了一陣,指了指那個人對胡達低聲吩咐道:“把那個人帶來,我問他兩句話。”
胡達立刻帶了幾個西川漢子過去,把領頭那個人抓來。
領頭那人剛開始還硬氣,在西川漢子手裡撲騰著踢腳,嘴裡也嚷個不住,但一見了謝璟忽然就不掙動了,兩眼發光。
謝璟坐在馬上微微彎腰,手搭在馬鞍那晃了晃手裡的鞭子,忽然笑著問:“剛才瞧著就像,你怎的在這裡?”
那穿了灰皮衣裳的人正是黃人鳳,謝璟沒當眾拆穿他的身份名號,黃人鳳人精一般,上下打量了謝璟和身邊那些西川漢子,臉上喜意更濃:“謝管事!”
黃人鳳北地出身,知道白家手眼通天,隻當謝璟身邊的人也是白家的護衛,因此喊謝璟的時候也和之前在南坊一樣,稱呼他為謝管事。
謝璟也未阻攔,頷首應允,讓胡達松開他。
跟黃人鳳一起的那幾個人也匆匆趕過來,都穿了一樣的灰色衣裳,瞧著沾了一層塵土髒兮兮的,一雙眼睛很警惕。
謝璟把馬鞭在手腕上纏繞兩圈,看他片刻,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你跟我過來。”
一行人也未走遠,農田附近有幾株古樹,三人合抱粗細,另還有幾個樹墩在那。謝璟找了一處乾淨些的地方坐下,周圍一圈西川漢子圍著,隻帶了黃人鳳一個人過去說話敘舊。
黃人鳳低聲說了這段時間以來的經歷,他當初被謝璟忽悠來蜀地尋寶,從蓉城府一直找到了江口跟這邊的幾個土夫子搭上了線,一邊等著枯水期來臨,一邊在周圍找了幾處古墓,挖出了一些寶貝。這人也算是有幾分機緣,因這些財寶被誤抓進兵營,但很快又被兵營裡的長官任命了一個小職位,撥了一些人馬給他,專門去搞古董寶貝換錢,換餉銀。
謝璟看了人群外頭一眼,那幾個灰皮衣裳的人正縮在不遠處樹下偷偷瞧這邊,謝璟問道:“那兩個人也是兵營的?”
“不是,是我自己湊了這麽幾個幫手,也是該著我們倒霉,前兩天江口當真挖出了寶貝,卻輪不到我們,功勞全被別人搶了……”黃人鳳還在怨天尤人,唉聲歎氣。
謝璟問:“挖到沉銀了?”
黃人鳳搖頭,但很快又道:“其實挖出一些,已經有苗頭了,前日在江邊足足挖出了三大筐銅錢!”
謝璟想了想,問道:“你們在哪挖,總共來了多少人?”
黃人鳳老實道:“都在江口,離著這裡不到百裡地,這裡馬車不好過,江面水流也湍急,我們不走這。”他說著看了左右,靠近一些,從懷裡掏了一張羊皮紙給謝璟看,“謝管事您瞧,這是有人獻上來的藏寶圖,就是按這個挖的,還挖到了一隻石虎哪!”
謝璟眼皮一跳:“石虎?”
黃人鳳:“對對,也是黑石打磨的,只是見了石虎,沒能瞧見石龍,想必這幾日也快挖到了。”他搓了搓手,“這羊皮紙是我趁那些人不注意抄了一份兒,據說是一位石匠送來的,說家中祖上交代,當初西王在蜀地搶掠的那些寶貝一半沉在水底,另一半運到山裡去,也是打算充當軍餉用的,那位西川王想著東山再起,但是進去藏銀的人沒見出來的,後人也沒了消息,隻這麽一副模糊不清的圖傳了下來,說這小鎮山裡有寶貝。”
謝璟看了一下,畫得粗糙,上面的石虎和石龍也是兩團模糊不清的圖案,隻一個大概形狀。
黃人鳳低聲道:“謝管事,您瞧這裡,像不像當初您給我看的那隻石虎?只是這石龍原圖上也看不太出模樣,許是年代久了,又泡過水,只能勉強畫了個形狀。”
謝璟卻看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