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福管事道:“小謝,這是爺昨日拍回來的幾件青花瓶子,說是你喜歡,我就挑了一間屋子先擺著。”
謝璟一時沒想到會有這麽多,站在那分辨了一陣,一晃眼就瞧見幾隻眼熟的青花,愣了一下道:“都是給我的?”
孫福笑呵呵道:“是,爺說了,這些隨你處置,留著把玩也好,送人也好,都可。”
謝璟走近細看,讓他眼熟的那兩隻瓷器年份、落款和記憶裡的一樣,若他沒記錯,隻這兩個在幾年後就能拍出上萬大洋的天價。
謝璟喉結滾動下,“爺買它們,花了多少?”
孫福管事道:“總共不到一千大洋吧,聽說是從豫京齋鋪子裡找來的一摞,挑挑揀揀的,也就這麽幾隻還能看。”
謝璟閉閉眼,若是豫京齋,那就沒錯了。
現下賣的便宜,是因為豫京齋還存了一批,一連幾年都不好出手,但後因一位大學者鑒定之後發現這批青花瓷器與其余不同,釉色分外細膩,且年份獨特,想再去尋找的時候豫京齋庫房卻起了一場大火,原本存著的那些都沒了,這幾隻成了孤品,也就越發一價難求。
謝璟會記得,是因為它在幾年間暴漲十余倍不止,現在買,隻賺不虧。
他對過去的記憶大半都模糊了,關於九爺和自己的更像是隔著一片白霧,無法看清。
謝璟隱約覺得或許是事情已同上一世不一樣,發生了改變的關系。
但不管如何改變,有些事還是注定要發生,因此他也就還能記得一些零星片段,例如物價、瘋漲的青花瓷器,還有日後慢慢不值錢的錢幣。
謝璟拿了那隻青花小碗放在手裡把玩,心裡想著的卻是等幾年之後價格漲上去,賣了換錢,到時可以囤積一批糧食或者食鹽,換取所需要的資源。世道亂了,這些遠沒有糧食那些放在手裡踏實,再者當年九爺也是如此……謝璟愣神,剛想起一點很快又從指間溜走,記不起來了。
孫福管事見他一直看那些瓷器,笑道:“你上次挑的那個瓶子,插花兒不錯,爺誇了幾回。”
謝璟笑了一聲。
九爺可不喜歡那瓶子,九爺最喜歡的是那隻鈞窯天藍釉的筆洗,只因為他拿了一隻青花,就買了這麽一堆回來討他開心,已為他改變了許多。
謝璟放下手裡的瓷器,對孫福道:“孫叔,我學得不全,想跟您再多認認物件。”
孫福倒是很高興,答應道:“應該如此,以後跟著爺出去,用到的地方還多,多學點沒什麽壞處,技多不壓身嘛。”
東院裡人人一身本事,謝璟留在九爺身邊,跟著出去的時候就代表了東院的人,勢必是最優秀的。
孫福帶了責任感,下足了力氣好好教導。
謝璟跟著孫福學習,態度端正認真,老管事就喜歡這樣老實本分的孩子,對他越發愛護了。
中午九爺差人回來送信,說是在外頭有公務要忙,不回來吃飯了。
謝璟隨意吃了一餐,下午的時候去廠子找了白明禹。
白明禹坐在辦公室裡聽兩幫人爭執不休,表情隱忍幾次,瞧見謝璟過來,立刻抓住機會騰地站起身道:“好了,好了,這事兒我知道了,給我點時間想想怎麽處理,散會!”
他在廠子裡想是也有些威信,那些人拱拱手,也都散了。
謝璟站在一旁,等人都走了才問道:“這是怎麽了?”
白明禹仰躺著坐在真皮椅上,生無可戀:“還能怎麽回事,又和國外那幾個留學生吵起來了,一邊喊著改革,一邊嚷嚷著老輩手藝丟不得,拉了我做裁判,卻一個都不聽我說,嘰嘰喳喳吵得我頭疼。”
謝璟問:“你打算如何做?”
白明禹道:“還能怎麽著,兩邊都得供著啊!反正我是一個都得罪不起。那幫留學生會用機器,但現在廠裡也不是人人都會用,還得慢慢培訓,從長計議,一點點耗著吧,總歸能找到融入的辦法。”
謝璟看了他片刻。
白明禹忍不住坐直了些:“你這麽看著我幹啥?”
謝璟:“你長大了許多。”
白明禹:“……不是,你能不能別這麽跟我說話,你跟九爺是一回事,咱們私下可說好了,平輩論交啊!”他想了想,又堅定道,“你別想趁機佔我便宜。”
白明禹雖這麽說,但他現在看到謝璟特別親,尤其是昨兒謝璟剛幫他懟完人,二少爺心裡說不出的得意。
第98章 身世(2)
白明禹帶了謝璟一起去廠房裡轉著看了下,給他講了下大致情況。
王敬秋幾個人已經和昔日大不相同,穿戴打扮和說話的方式都極為西化,見了白明禹過來也隻頷首打一聲招呼,又匆匆去忙自己的去了。謝璟倒是沒覺得什麽,他以前也見過不少留洋歸來的人,當初戰亂,逃難去了春城,一路上見了不少大儒名家,不管是穿著長衫亦或是西服領帶這些人心裡都是一樣的,隻裝著對國家的熱愛。這些人更專注於自己在做的事,人情上反而瞧起來十分生疏,做學術的大多都是如此。
白明禹也沒那麽多規矩,他年輕,反而放得開手腳,敞開了讓王敬秋等人發揮。
白明禹為他們沒少挨罵,但廠裡兩派吵架,出發點都是為廠子好,白明禹也就替王敬秋他們扛下了。
王敬秋太過理想主義,也是幸虧遇到了白二這樣不缺錢的主兒,換了其他家早就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