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因為這一池水的關系,房間裡都去了幾分熱氣,沒有剛才霧氣蒸騰的感覺。
謝璟倒了茶,放在九爺身旁道:“爺,這裡沒有往日常喝的那些,不過是今年的新茶,您嘗嘗。”
九爺接過喝了一口,讚道:“好香。”
謝璟道:“爺喜歡這個?這是附近茶園裡采的,正好過兩天又要下一批新茶,我這就讓他們去弄些好的來備著……”
九爺伸手握了他手腕,拽著靠近了,鼻尖在他袖邊微微聞了下:“我說你身上,好香,用了什麽?”
謝璟疑惑,自己抬手也聞了會兒,這才才邊縫裡找出一點谷粒大小的桂花,笑道:“不是我,是它,肯定是剛才在路上的時候不小心蹭到的。”
兩人正在說話,忽然聽到外面有腳步聲,有鹽場管事陪著賀東亭過來了。
謝泗泉為貪圖涼爽,門窗做得很大,夏天的時候更是拆了木窗透氣,這會兒雖然木窗完好,但隻隔著一層玻璃也瞧得清楚屋內情形。賀東亭抬眼看到,隻覺兩人動作親密,一時有些說不上來的感覺。
鹽場管事站在門外高聲回稟:“少東家,賀老板來了!”
謝璟道:“請!”
管事這才推開木門,恭恭敬敬請了賀東亭入內,拱拱手自行離去。
賀東亭進來之後也是第一眼瞧見了水台,誇讚了幾句:“這裡倒是精致,用了些心思。”
謝璟也給他倒了茶,問道:“父親來這麽多天,舅舅沒帶您來過鹽場?”
賀東亭被他這一聲稱呼哄得已經只知道笑了,接過茶:“之前陪著黃先生來過一回,只是沒進來這裡,你舅舅說這是謝家人才能進的地方,托你的福才能進來瞧瞧。”最後說的帶了笑意,這裡本就是會客談生意的地方,謝泗泉瞧他不順眼,故意找茬刁難罷了。
謝璟道:“下回您找二當家,舅舅這家主當的委實有些任性了。”
賀東亭擺擺手,並不在意這些,反而幫謝泗泉說了幾句好話,生怕他們舅甥之間出現嫌隙。
賀東亭對鹽場生意不怎麽感興趣,只是一心來陪伴兒子,眼神落在謝璟身上的時候滿是慈愛,謝璟說什麽他都認真聽,做什麽都搶著幫忙。
謝璟道:“父親坐著就好,我自己能行。”
賀東亭站在一旁走了兩步,小聲問他:“這麽多工作,不然我替你找個秘書怎麽樣?我身邊有幾個年輕人挺不錯的,想的周全,辦事也利落,還懂洋文。”
謝璟道:“這些我也會。”
賀東亭:“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
謝璟放下一本整理好的冊子,打斷他道:“我知道您的意思,但這些不是很難,還不用找人分擔。而且我以前在九爺身邊的時候,也是做這些工作,能顧得過來。”
賀東亭看看了九爺又看向謝璟,問道:“哦,璟兒之前,是白先生的秘書嗎?”
九爺輕笑一聲,點頭道:“算是。”
“算是?”
“嗯,璟兒還做許多其他的,十分能乾。”
“在北地的時候,也是文職?”
“說不準,有些時候我外出,也會帶他一起隨行,具體做些什麽要看當時的安排了。”
……
賀東亭對北地的事同樣很感興趣,追問了許多,自從謝璟回來之後就幾乎被謝泗泉獨佔,他連見一面的機會都很少,難得今日有相處的機會,聊得很是盡興。
過了一會,有人送了一個木托盤過來,上面是一隻空的香袋,還有一捧乾桂花。
賀東亭雖在跟白九說話,但視線還是落在謝璟身上的,見他忙碌,問道:“璟兒要做什麽,我幫你。”
謝璟擺擺手,道:“不用。”
他裝了一小袋乾桂花,袋口用紅繩打結,裝好了就遞到九爺手邊。
九爺要接的時候,謝璟略微抬手:“爺,我跟你換。”
九爺拿了身上的一隻繡著白梨花的香袋給了他,換了他手裡的桂花香袋。
謝璟大大方方系在自己身上,他今日穿了一身鴉青色衣裳,白色的香袋和玉獅子墜兒綁在一處,晃動下很是顯眼。
賀東亭視線一直追著謝璟的手,停在了那枚白玉獅子墜兒上,再抬眼看向一邊,果然,白九衣擺上也有枚一模一樣的。
賀東亭一時間手裡的茶都忘了喝。
白家要談鹽貨生意,還要在鹽場待一段時間。
賀東亭提前坐車回了謝府,直奔謝泗泉的院子。
謝泗泉這會兒也不“病”了,坐在那翹腿晃動,一邊逗弄一隻養在籠子的鷯哥兒,一邊抬眼瞧著氣喘籲籲跑進來的人,笑道:“怎麽,不多在鹽場陪陪璟兒?他可是頭一回自己談生意,你這個當爹的也該在一旁多提點些才是。”
賀東亭見他如此,也明白過來:“你今日分明是故意的!”
謝泗泉挑眉:“什麽故意啊?”
“你故意讓人送我去鹽場,讓我瞧見他們……你這樣不對,你得管管啊。”賀東亭面上略顯焦灼,為難道:“璟兒還小,這要跟了白九,萬一他想成家了怎麽辦?唉,早知如此,就不讓你帶他來西川。”
謝泗泉冷笑一聲:“我西川又如何!”
賀東亭有些舊式思想,但又不敢當著謝璟的面說什麽,隻小聲跟謝泗泉嘀咕:“我覺得你教的不好,現如今,跟你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