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青年腳下的影子,忽然在眼眶部位浮現出兩個白色的圓洞,而嘴部則變成了白色的鐮刀狀拉開——仿佛這影子中正躲藏著一個怪物。
而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對於誕生於影的惡魔來說,寄存在某個人的影子中是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但如果這某個人是指陸糜,那對惡魔來說意義就完全不一樣了。
阿隆佛斯沒有拒絕陸糜的投喂。
扔下的甜點被地上的影子所吞噬,在整個熱鬧的晚會中,完全無人察覺這詭異的一幕。
吃完後,惡魔以歌劇演員般詠歎的語氣,真心實意地感慨道:“非常得美味。”
然而實際上,惡魔的味蕾與人類不同,甜點於他更像是被在口腔裡塞進了一團曬乾的稻草。
乾澀,枯燥,唯獨青年指尖觸碰後留下的太陽的芬芳,讓他甘之如飴。
這時晚會開始奏響音樂,輕快的舞曲飄揚在五光十色的玻璃吊燈之下。
這次參加晚會的基本是一線戰鬥部門的超凡者,總體上男性居多。大約是考慮到了這一情況,國王早早地安排了一批女性舞伴,好叫他們不陷入沒有舞伴的尷尬境地,同時充分享受宴會的樂趣。
隨著樂曲悠揚地響起,一名名身著華服的舞者出現,並走入人群。
對於這些常年奔波在調查異常第一線的超凡者來說,他們平日裡面對最多的就是同行和怪物,連人類都相對較少,更別提是美麗的人類女性。
“可以請您跟我跳支舞嗎?”一名舞者來到陸糜面前,發出邀請。
這一小塊的其他人立即向陸糜投來羨慕嫉妒的視線,恨不能正站在那裡的是他們自己。
真好運啊這家夥!他們也想被美麗的小姐姐邀請啊!
陸糜搖了搖頭,“不了,謝謝。”
其他人不敢置信。
舞者聞言失落地望了他一眼,但也沒有強求。她微微點頭示意後便轉身離去,很快找到了另一個舞伴成功加入了舞池。
被剩下的幾道目光包圍的陸糜,乾脆走出宴會廳,來到了宮殿二層的陽台。
一道簾幕將宴會廳的熱鬧隔絕在陽台之外,隱隱約約的音樂與人聲傳來,融進了吹佛而來的夜風裡。
星子掛在夜空裡,閃閃爍爍,像一顆顆鑲嵌在天幕上的鑽石。
陸糜扶著陽台的白色石欄往下看去,正好能夠看見宮殿後的小花園。幾盞夜燈立在石子路上,小徑一路蜿蜒進蔥鬱的樹林深處,路邊盡是隨風搖曳的花草。
“為什麽會拒絕剛才的邀請?”
別無他人的陽台上,阿隆佛斯的聲音緩緩響起。
陸糜實話實說地回答:“我不會跳舞。”
前世沒有學過,這輩子更是沒機會學。
他剛剛看其他人都很快上手的樣子,猜想這應該是這個世界知名度很高的舞蹈,輪到他什麽都不會地往那裡一站,不是兩個人一起尷尬。
有一分鍾惡魔都沒有再說話。
而暗處,有一道微不可查的影子飛快竄出,躲在宴會廳的角落觀摩。
陸糜正覺得奇怪,突然,他聽見回來的阿隆佛斯說:“我會了。”
陸糜:……?
漆黑濃稠的影從地面緩緩向上立起,形成一個黑漆漆的人形。
隨後,這黑漆漆的人形一陣扭曲變換。
等到附著在上面的漆黑褪去,出現在陸糜眼前的赫然是一名身著華服的男性人類舞者,服飾風格完全是宴會廳內那些舞者的性轉同款。
只是這名舞者戴著一面貓頭鷹面具,看不清面容。唯一露出的下頜完美,蒼白的臉上雙唇殷紅如血。
更引人注目的是,那雙不祥的猩紅眸子,流露出某種非人的危險特質。
“……你?”陸糜知道變身是大多數高位惡魔都具備的能力,但這是他第一次遇見阿隆佛斯這麽做。
畢竟大多數惡魔對自己身上非人的特征都引以為傲,那往往都是他們名號與地位的象征,很少有人屈尊化作弱小的姿態。
“賞個臉嗎?先生。”舞者一手背在身後,一手向他發出邀請。
陸糜一怔,想了想,將手搭在了祂的手掌上。
接下來的事情,可真有些奇怪——他居然在一個人類國王的宴會上,被一個惡魔教跳舞。而且這個惡魔還跳得比大多數人都好?
兩道身影在月下的露天陽台上起舞,頭頂繁星點點,空氣中飄來陣陣花香。
兩道影子時而交疊時而分開。
有那麽一瞬間,可以看見其中一道影子恍惚化作了巨大雙翼的姿態,將另一道完全籠於懷中。
那不是神明在庇護他的信徒,而是異類與他的主,宣誓效忠。
陸糜在空中轉過一個圈,側耳一聽,說:“國王似乎開始致感謝詞了……”
自宴會廳中隱隱傳來的音樂聲裡,多了國王蒼老卻鄭重的聲音——“請允許我在此代表藍鋼帝國向所有……”
惡魔猩紅的眸子看了他一眼,唇角一勾,“您不專心。”
陸糜不慌不忙地回視,“我已經學會了。”
“是的。”惡魔微微低頭,再虔誠不過地歎息,“您是個再優秀不過的學生了,一直都是。”
在又一個旋轉側步後,陸糜的視線劃過陽台下方的花園,突然捕捉到了一道人影。
那人正匆匆向花園深處走去,臉上赫然戴著一面貓頭鷹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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