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剛坐下,還未說話,就見陸糜忽然望向窗外,語氣不明地說:“起霧了。”
唐納德一怔,不由隨之望去。
白色的霧氣不知從何而起,繚繞蔓延。
有一縷輕飄飄地從門外飄到他身側,唐納德不由出神,恍惚間好似有什麽從他體內被緩緩抽離,然後……
等唐納德再度回過神來的時候,他正坐在餐桌前,而老板娘正在面前焦急地叫著他。
“你終於醒啦,剛剛一直在發呆,我還以為你魘住了!”老板娘松了口氣。
唐納德眨了眨眼,飛快清醒過來,四下張望了一下,發現整個店內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並且門窗全部被關死,就連門縫也被用木板堵住。
“陸糜呢?”
“誰?”
“就是那個跟我一起來的同伴!”
“哦,是那個銀色眼睛的人……他剛剛叫不醒你,就讓我在這裡守著你,交代我把門窗堵死不要讓霧飄進來。然後他就一個人衝進霧裡去啦!”
“什麽!?”
唐納德瞳孔驟縮,迅速起身,扒住一旁透明的窗戶,卻只能看見外面海一樣聚攏的迷霧,將一切悉數遮掩。
急促呼吸了幾下,他手忙腳亂地拿出終端,立馬撥通:“喂,席克斯嗎!這裡是唐納德!在分會外的小鎮上,疑似出現了不明深淵生物!”
誰也不知道這片迷霧後,正在發生著什麽。
另一邊,陸糜緩緩地走在霧中。
能夠看見,有不少“霧”都想飄到他身上來,然而那些施加在他身上的加護讓它不得寸進,將青年牢牢護佑。
甚至,一些無形的力量從他身側擴散,直接將霧氣打散開去。
久而久之,那些霧氣在陸糜周圍形成了一片真空地帶,隻敢委頓於數米開外。
陸糜望著它,或者說它們,感慨道:“還真是老熟人了。”
沒錯,陸糜知道這些生物是什麽。比起先前陌生的蛇首翼龍之流,這次倒碰巧遇上了個深淵裡遇見過的。
——遺忘蟲。
盡管外形會給人霧氣的錯覺,然而實際上,這些霧的真身是無數像棉花一樣細小的蟲子。
遺忘蟲並不會給人帶來身體上的傷害,因為它們是吞噬記憶的蟲。處在這片“霧”中越久,記憶失去的就越多,越重要。
從忘記怎麽做一道菜開始,忘記身邊重要的人,重要的事。最後甚至會忘記自己是誰,忘記自己需要吃東西……
陸糜第一次在深淵遇見的時候,防不勝防之下,還吃過虧。不過後來弄清楚了這種生物的能力,處理起來也就簡單了。
——遺忘蟲畏懼高溫。
“知識,炎。”指令從腦海中一閃而過。
藍銀色的長槍出現在他手中,甚至不需要附魔。
金色的火焰從他周身轟然騰起。
銀眸青年便靜立於濃霧之中,火焰繚繞在他身側,變換湧動,眨眼翻攪成一片烈日熔金般的火海。
這一刻,他像在火中誕生的神明,高舉著金色的旗幟,自流動的火焰中步步走來。
但凡陸糜走過的地方,濃霧悉數焚燒,悉數褪去。
空氣中傳來蟲類難以聽聞的哀嚎,化作獨特的聲波,尖利地擴散向遠方。
濃霧開始飛快收縮,化作雲一樣,向著高空蒸騰飛去。
“想逃嗎。”輕輕的話語響起,金色的炎光呼嘯而去。
這時,在濃霧一面倒的潰散中,陸糜聽見另一側傳來孩子隱約的啼哭聲。
聲音傳來那方的白霧還未完全驅散,陸糜微微側過頭,便走了過去。
而在此刻的白霧中,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正緊緊揪著一個棕發男人的衣擺。
棕發男人手上戴著個金色的手表,表盤上有一個沙漏模樣的象徽。
他正將小女孩護在懷裡,同時警覺地打量著四周。
耳邊女孩驚慌失措的哭聲,讓他頭疼欲裂。
“嗚嗚嗚媽媽,我要媽媽——哇!”
煩人煩人煩人!為什麽小孩子都這麽麻煩!!男人漆黑的眼睛裡,隱隱浮現出凶狠的紅光,恨不得直接將女孩扔在這裡甩手走人!
誰TM想要管別人的死活!!
但是——不行!
棕發男人的額角繃出一根根青筋。
他的腦海裡此刻一片混沌,連自己的名字都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
……是了,他叫高迪。
他手裡緊緊攥著一張紙,那是他從自己身上好不容易摸出來的東西:超凡者K8分會招聘。
流失的記憶在腦海中艱難拚湊。
高迪終於想起兩件事——
第一,他是為了一位誓死效忠的大人,要去那個分會潛伏臥底。
第二,他要將自己的惡意掩藏,努力去做一個好人。(實際是為了取信別人。)
所以他才會來到這個接近K8分會的小鎮,所以他才會選擇幫助這個站在路中哭泣的小女孩。
可是他還來不及幫對方找到家,這古怪又莫名的霧就來了。
“可惡,頭好痛……”高迪努力去回想自己效忠的那位大人的模樣,但是,不知為什麽就是想不起來。
似乎,是金發?不,是金,金色的……
正當他冥思苦想,痛苦不堪的時候——
金色出現了。
那一刹,就像日輪降落,黎明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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