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感知尤其敏銳地超凡者瞪大了眼睛,瞳孔一陣張縮,因為精神世界感知到的刺激,而無法自控地流下生理性的淚水。
“我看見了,紅色的火……還有……”
這些感知類超凡者本能地想要探索那些存在的本質,隨即就被鋪天蓋地的“信息”淹沒。
他們好像一隻遊蕩大海的蜉蝣,迷失在了無垠的滔天浪潮之中。
——那是紅煙巨蛇吞吐出的火海,是雷光隱於暗處的一刹炸響……是狂風呼嘯過層岩的巍峨壯闊,從另一個世界向這裡吹來……
“喂,你們到底看見什麽了!?”這是其他非感知超凡者的聲音。
然而他們無法回答,唯獨在那份亙古洶湧的精神力與壓迫感下,俯身乾嘔。
好不容易從乾嘔的痛苦中掙扎出一瞬,他們驚懼地斷斷續續說:“快……逃……!”
那不是屬於這個世界的存在,不是他們可以抗衡的存在,絕對——!
而在其他人還在瘋狂鳴響警報的時候,那些造成他們如此模樣的存在,卻根本沒有在意這些人。
那些存在只是緩緩順著黃金階梯走下,祂們仿佛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序列),以一種近乎不可思議的熟練,依次站到了階梯兩旁。
走在階梯之上的陸糜微微抬頭,看向兩列又像護衛,又像指引般等待著他的人。
“為什麽突然出來?”他問。
能夠隱匿自身的方舟自帶氣息遮蔽功能,所以呆在裡面的惡魔們並沒有被發現,但現在他們自己走出來,結果當然就不一樣了。
那浩蕩的洪鍾絕不止息,穿過高山雲天,直到現在還回響在他耳邊。
“您生氣了嗎?”站在隊伍最前方的緋輕聲問道。
“不,”陸糜周身的熒光霧一樣飄蕩開去,“我並沒有下達不允許你們離開方舟的指令,在這一點上,你們是自由的。”
“所以我們來接您了。”華利扎按住眼角的一抹緋紅,輕聲回答,“因為您說想要離開。”
在高高的階梯上,長風拂過陸糜的衣角,將大地上的喧囂全部帶走。
那高高在上的宏偉城池,與下方的大地,仿佛是兩個分割開的世界,兩種選擇。
“來吧——”
列於稍高處的賽奧向陸糜伸出手,這暴怒的惡魔仿佛已經無法忍耐,“你還在等什麽?吾等的主人。”
話音落下,所有的惡魔將目光投向他,仿佛在一同向那道金色的身影伸手。
祂們或微微低頭,或俯身恭迎,附和地朗朗齊聲喚道——“吾等之主!”
你是深淵惡魔的共主,你是西域蟲族的新王,你是南域死河上金色的神靈。
——您還在猶豫什麽?
——來吧,請您抓住我們,請您到我們這邊來。
——我們早已恭候多時!
這就是神跡嗎?
眾人鴉雀無聲地仰望著這一幕。
那幾乎已然升格為神靈的存在,他站在高高的黃金階梯上,如同即將登往天的國。
但那接引他的並非雙翼純白的天使,而是自深淵而來的惡魔。
究竟是惡魔引誘了神靈,還是神靈感化了惡魔?
這荒誕的,連大教堂壁畫上的神話都無法企及的一幕,帶給人們的衝擊又何止三言兩語!
“叮鈴——”不知道從哪裡傳來的第一聲,一名超凡者的武器突然掉落到地上。
與之一同觸地的,還有他的雙膝。不知是單純地軟倒還是真正的跪地,但他並非第一個出現這種狀況的人。
這下子連總會長伊凡裡奇都坐不住了,“他究竟……!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他蒼老的雙眼豁然睜開,終於無法保持冷靜的目光望向了一旁的塔爾塔羅斯前總獄長。
這一切已經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想!真相是一頭餓獸,開始朝著他想都不敢想的方向暴走!
“那孩子雖然是人類,卻與深淵有著非同一般的羈絆。”前總獄長老人是知道陸糜跟喀諾的關系的,因此算是在場稍微有點心理準備的人。
當然,意外那是半點不會少,畢竟這數量——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伊凡裡奇顯然無法接受。
前總獄長老人沉默了一下,“準確地說,我想——這些應該還不是全部,而是有資格跟在他身邊的部分,至於力量不足或者有其他因緣的那些,或許正隱匿在某處等待指令。”
“這樣的偉業……!”伊凡裡奇深呼了一口氣,像是一下子又老了十幾歲,原本佝僂的身軀松垮下去。
人子竟在惡魔中稱王——!若不是今日親眼所見,誰能夠相信?
眼前的一切已然超越了人類至今所能理解的范疇!
思及此處,眾人不由將目光投注到那抹金色的身影上。
終於,那金色的身影緩緩邁開腳步,朝階梯的更高處一步步踏上。
——那人已經做出了選擇。
安博猛地拉住肖倫,“肖倫你冷靜點!他又不是不回來了!”
肖倫猛地一滯,直直地看向他,“他還會回來嗎。”
“這……”安博看了看距離他們無限遙遠的那抹金色,突然又有些不確定了,“應該?”
前總獄長老人歎了口氣,拍了拍肖倫的肩,“他是注定無法作為普通人生存下去的人,我們只能在這個世界守望。”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