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被他這麽一挑明,反倒稍稍冷靜了許多。
他沉默了片刻,開口道:“給我點時間,讓我再好好想想。”
“我並不是想催你,只是提醒你一下,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這麽有耐心。”褚雲楓道。
十方自然知道褚雲楓這話指的是誰。
他能一直躲著不面對,那麽李熠呢?
兩日前。
李熠找遍了東宮和霽月居,都沒有找到十方的影子。
直到霍言聲朝他匯報,說宮門口的侍衛親眼看到他和褚雲楓上了一輛馬車。
李熠聞言都沒來得及罵褚雲楓,命人備了馬就要去追。
臨到了宮門口,侍衛把馬韁遞給他的時候,他才意識到了什麽,接馬韁的手略一頓,便收了回來。
站在宮門口看著京郊的方向,少年不知怎麽的,突然想起了五年前十方離宮那日。
天知道他當時花了多大功夫,才忍住了追去清音寺的念頭。
不過那念頭他也隻忍住了那一日,後來他終究還是去了清音寺,只是沒進去。他記得那日自己騎著馬在那條路上來來回回奔波了不知道多少趟,可他沒法不管不顧地闖到清音寺裡去。
因為那是十方選的路,他就算再不甘心,也要忍著。
今日,同樣的選擇擺在了他的面前。
他當然恨不得一路追上去,將十方從褚雲楓的馬車裡搶走。
不管是帶回宮裡,還是找個隨便什麽地方把人藏起來……
可他想要的不是一具任他施為的軀殼,他想要的是那個鮮活的人,從身體到靈魂,每一處他都不舍得折損。
總不能再追上去,故技重施,哭哭啼啼將人騙回來吧?
可他已經騙了一次,得到的這結果對他來說,並不算圓滿。
如果讓他重新選擇,他寧願不要那一夜的瘋狂,只要十方依舊留在他身邊……
“殿下,不追嗎?”霍言聲在一旁,已經接過了另一匹馬的馬韁。
李熠失神地望著遠處片刻,開口道:“他若是想留下,便不會走了。”
既然走了,定然是因為不想面對他。
李熠這一刻才明明白白的意識到,那晚他以為的水到渠成,不過是十方給他的一場美夢。十方不管是因為心疼他,還是因為想要哄他,總之絕不可能是因為喜歡他才那樣的。
如今李熠再想起來那夜的無數細節,隻覺得曾經令他連命都願舍去的那些歡愉,全都成了鈍刀子,一下一下割在他的心裡,讓他疼得幾乎窒息。
“霍言聲,將孤身邊最好的暗衛都派過去,保護好褚先生的莊子。”李熠開口道。
霍言聲雖然不明白太子殿下為什麽不追上去,但他知道此刻保持沉默是最好的選擇,於是將馬歸還了侍衛,依著李熠的吩咐去安排了暗衛。
當夜,李熠便出宮親自帶著巡防營的人,開始追查流言的出處,以及京城所有大周人可能落腳的地方。
他一肚子不甘,不舍得朝十方追究,便只能衝著大周人去了。
誰讓大周人不識相,非要來招惹十方?
誰讓大周人沒個分寸,非要來戳他的軟肋?
誰讓大周人不知輕重,非要去攪和京城的事情……
這口氣李熠是不打算咽下了。
兩夜一日的工夫,京城幾乎被翻了個底朝天。
大周人逃的逃,死的死,被抓的被抓……
天牢裡,兩個年紀不大的大周細作被綁在刑架上。
盡管大周擅於此道,培養出的細作不乏能力超群之輩,可人多了便會有參差。
人的命都只有一條,不到快丟了命的時候,誰也不知道誰會先慫。
這倆人是刑部從抓獲的細作中專門挑出來的兩個,刑部的人在這方面有經驗,很容易就能看出來誰的嘴巴容易撬開。
“孤隻問一遍,為什麽要那麽做?”李熠立在刑房裡,帶著冷意的目光落在兩人身上。
兩人自知此番少不得要受折磨,盡管極力保持著不讓自己太狼狽,但蒼白的面色和顫抖的身體已經出賣了他們。
“都不說,好吧。”李熠朝身後的獄卒示意,讓他們將其中的一個犯人解開帶走了。
剩下的那人一臉驚慌地看著那人被帶走,尚不知發生了什麽,但緊接著,外頭便傳來了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那聲音帶著不加掩飾的絕望,聽在耳中令人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片刻後,有獄卒進來,朝李熠開口道:“殿下,雙手十指都已經砍了。”
“腳也砍了吧,留著沒什麽用處。”李熠淡淡道,那語氣仿佛在說一件極為尋常的事情。
隨後,外頭傳來水聲,那人應該是疼昏了又被潑醒了。
緊接著又是一陣慘叫,不多時獄卒又進來說腳指頭也砍完了。
李熠輕輕歎了口氣,開口道:“換人吧,把這個拉出去,把那個拖進來。”
方才留在刑房裡的那人早已被嚇得三魂沒了七魄,聞言不等李熠再詢問,忙竹筒倒豆子一般將所有他知道的事情都朝李熠坦白了。
李熠初時聽那人說的話,面色尚算平靜。
待聽到後頭,神情便越來越複雜,最後眼底甚至染上了幾分殺意。
此事還要從十方的父親說起。十方的父親名叫周回,但實際上他原本並不姓周,是後來家族功勳卓著,被賜了國號為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