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嗎?”十方開口問道。
顏先生沒有做聲,旁邊的褚雲楓忙道:“我出去看看。”
褚雲楓說罷假模假式地跑到門口看了一眼,回來後朝十方道:“走了。”
十方聞言深吸了口氣,朝顏先生問道:“今日他朝我問孩子的事情,我不知道該如何答他。顏先生,我知道你素來不會騙人,你實話同我說,我身上這蠱蟲究竟能不能治好?或者直接告訴我,還能活多久?”
顏先生剛要開口,褚雲楓忙朝他使了個眼色。
顏先生不太想搭理他,但最後還是改了口,道:“不好說。”
反正這話也不算是騙人,十方將來能活七老八十,還是長命百歲,他確實不好說。
十方聞言面色一黯,問道:“那孩子呢?能活嗎?”
“孩子……”顏先生遲疑了一瞬,見褚雲楓又朝自己使眼色,頓時有些不耐煩瞪了對方一眼。
十方見他不答,又道:“我記得殿下當初是剛足七個月就出生了,如今我這孩兒已經五個多月了吧?算起來……若是能再……”他越說聲音越小,隻覺悲從中來,聲音竟開始有些哽咽。
李熠見狀便欲上前安慰,被褚雲楓一把拉住了。
顏先生開口道:“你放心,我會盡力的。”
“當真?”十方問道:“你是說這孩子有希望能活下來是嗎?”
顏先生無奈道:“我從未說過他會有事。”
十方聞言頓時松了口氣,面上帶著一抹不加掩飾地喜悅。
褚雲楓拽著李熠的手依舊沒松開,開口道:“十方啊,你說你生死都看得這麽開,怎麽對這孩子反倒執著了呢?”
“我是怕殿下執著。”十方開口道。
李熠雙目一紅,險些便抑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你以為他執著的是這個孩子嗎?”褚雲楓開口道:“他執著的是你。”
十方擰了擰眉道:“我能怎麽辦呢……我也想陪著他的。”
李熠聞言一愣,怔怔看著十方半晌都沒回過神來。
他尚是第一次從十方嘴裡聽到這句話,十方竟然……是想陪著自己的嗎?
李熠隻覺心口一熱,當即就想上前朝十方一訴衷腸。
“既然如此……”褚雲楓假模假式地歎了口氣,道:“你不如趁著眼下,多給他留點念想,春宵苦短……哎呀,多親近親近吧。”
褚雲楓這話細究倒也沒毛病,可聽到十方耳中,卻像是在告訴他自己時日無多,要珍惜眼前。顏先生自然知道褚雲楓這話是在給李熠幫忙,但還是忍不住瞥了他一眼,目光帶著幾分責備。
片刻後,霍言聲帶著點心來了。
顏先生又朝十方叮囑了幾句,便起身走了。
褚雲楓緊隨其後,臨走前又朝李熠擠了擠眼睛,那意思“我只能幫你到這兒了,行不行就看你自己的了”。
李熠偷聽了十方的話,雖說不是自己主動的,但依舊有些心虛,生怕讓十方感覺出來。於是他接下來和十方相處時一直都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表露了情緒讓十方察覺到。
十方得了褚雲楓的“點撥”,稍稍想通了許多事情。
他原想著,自己若是真的躲不過此劫,便不該再朝李熠說什麽或者做什麽,免得徒增李熠的煩惱。
可褚雲楓那番話卻讓他意識到,若李熠當真放不下他,他該做的恰恰是要在這段日子裡多和李熠親近,否則自己一旦有個萬一,李熠只會更加遺憾。
可十方在這些事情上著實沒什麽經驗,從前對李熠毫無念想的時候,他尚且可以主動朝李熠說那種“你怎麽快活便怎麽來”的話,如今自己心中有了雜念,反倒不知該如何了。
更何況他如今已經有孕在身,也不知道李熠還有沒有心思與他親近。
在十方心中天人交戰的時候,李熠已經去找顏先生將那蠱蟲的“餌”下到了體內。
褚雲楓還熱心地朝他推薦了自己的藥,奈何李熠“不領情”。
“我有什麽別的……要注意的嗎?”李熠朝顏先生問道。
這種問題顯然褚雲楓更擅長,他開口道:“輕點,別傷到他,久一點,不然蠱蟲來不及反應。”
李熠聞言耳根又有些發紅,問道:“那我如何確定有沒有成功?”
“你今晚就乾你該乾的事情,明早過來診脈,行不行自然就知道了。”褚雲楓又道。
李熠聞言這才自信滿滿回了住處。
然而他一見到十方,那氣勢頓時又打了折扣。
李熠像個近鄉情怯的浪子,因為肖想了太久,真到了臨門這一腳反倒有些犯怵了。
更重要的是,他怕十方萬一不願意……那該如何是好?
李熠這情緒一直繃著,直到入夜後他陪著十方去沐浴時,都沒能放開。
兩人沐浴完,十方摸索著幫李熠肩膀又抹了藥。
李熠心有旁騖,全程不發一言。
“你這肩傷好不容易見好,明年也要記得抹藥。”十方開口道。
李熠道:“兄長記著就好。”
十方聞言在心中歎了口氣,卻沒說什麽喪氣話。
李熠幫十方擦乾身體,又替他穿好衣服,而後取了顏野配置的藥油幫十方抹肚子。
他手上沾著滑膩的藥油在十方隆起的小腹上摩/挲時,忍不住想到了許多別的畫面。可一見到十方那副茫然無辜的樣子,他又覺得自己有些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