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辰聽見“主君”二字就是一哽,誰讓他又真的是主君,他隻得硬著頭皮道:“主君有自己的寢殿?”
“有的,幽蓮宮。”
容淵回答得是很快,但幽蓮宮不就是尊主的寢殿嗎!殿外那麽大的牌匾當蕭辰沒瞧見呢?
蕭辰視線落在他臉上,容淵在蕭辰開口前趕緊道:“我不需要休息,寢殿你住就好,我不會打擾你。”他大約是怕說的不夠,還貼心補充,“如果你不喜歡那張床,換掉就是了。”
畢竟蕭辰打坐的時候就離床榻遠遠的。
“……你可以不提床榻的事。”蕭辰心力交瘁,無奈得很,這小子渾身上下都在裝乖,每個縫裡又都透著刻意,老提床榻,真不是故意讓他回想他們在那上面發生了什麽?況且——“你如果不需要休息,床榻下的靈玉怎麽說?”
幽冥宮只有一處寢殿,但其余房間不少,容淵道:“那只是輔助修煉,修行屋中也有靈玉,我本也就多在書房或修行屋,不入寢殿也不妨事。”
可蕭辰更樂意他倆不在同個宮殿,最好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分開住,免得傳出什麽流言蜚語。可轉念再想,成婚當日他們是實打實在同一個房間,他還是被容淵一路抱過去的,如果真有流言,恐怕早也飛出去了,不差這麽點兒。
如此說來,糾結住哪個房間好像沒有必要。
蕭辰索性還是答應了。對大能們來說,床鋪本不是必需品,休息麽,有個地方能打坐就成,但蕭辰現在變得需要睡眠,床榻就很有用了。容淵的安排也很合理,再跟他僵持下去也沒什麽效。
蕭辰發現跟容淵認識以來,自己似乎經常拿他沒轍,他忍不住道:“你都是從哪兒聽來的我的傳聞,裡面都說些什麽了?”怎麽就讓容淵這麽死心塌地的。
容淵精神一震,要是聊這個,他可以幾天幾夜不帶停的,除了那三年中自己的親眼所見,回幽冥後,他還一直也有留心蕭辰的各種傳聞,那些描述蕭辰如何英勇的故事他一個沒落下。
可惜的是傳聞總隻愛講轟轟烈烈的故事,講破軍殿下如何神勇退敵,卻不能讓容淵知道蕭辰過得如何,他帶著眾人打過一場又一場勝仗,可曾受傷,可曾疲憊?
縱使蕭辰能以一當千,在那無休止的戰爭裡也是會疲憊的,有時一戰便是幾天幾夜不停,或者一場接著一場,讓人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鬼面在做蕭辰的親兵後,就發現這人看著非常靠譜,私下對自己的事卻不上心,結果鬼面不知不覺就做起了親兵該做的事,磕磕絆絆地學了一些照顧人的本事,分明的棱角開始被慢慢打磨得圓潤。
只是他當時手生,性子又古怪,做得不夠好,跟木清比起來貼心程度是差了一大截。
蕭辰愛潔是刻在骨子裡的,可一次從戰場下來,他面上還帶著血漬,竟沒顧上擦,就在營帳裡開始打坐調息,實在是累的。容淵則是將自己衣服面具上沾的血都清乾淨後,才整潔地踏進帳篷裡,他一進來,就看著蕭辰面上那道醒目的痕跡,猶豫片刻後,還是走上前,想給蕭辰擦一擦。
蕭辰雖閉著眼,卻能清晰感受到氣息的靠近,他知道是鬼面,也就沒有動作,鬼面越靠越近,他也想看看這小子到底想做什麽。
蕭辰平日裡和戰場上是兩種不同的氣質,戰場那是你死我活,他砍人腦袋的時候,你總不能指望他還溫溫和和的吧?但從戰場下來,他便褪去凜冽的殺氣,桃花眼裡氳著泉水,見誰都能不吝給個笑,曾有人說,剛從戰場下來時若能瞧見破軍殿下一笑,頓時渾身都舒坦了,連傷也不痛了。吹捧蕭辰的傳聞那麽多,不是沒道理的,軍中不知有多少人都仰慕著他。
鬼面也是其中之一。
蕭辰將眼睛閉上時,整個人就更顯柔和了,鬼面離得近了,甚至能清晰數著他細密柔軟的睫羽,再往下,是高挺的鼻梁和薄薄的唇。蕭辰的唇雖薄,卻並不顯得薄涼無情,唇形很漂亮,近距離瞧著,就會覺得這唇瓣肯定很柔軟……殿下所向披靡戰無不勝,心腸也不比人家冷硬多少,唇想必也——
鬼面本來只是想給蕭辰擦擦臉,不知為何,視線卻不由自主被其他地方抓住,根本瞧不見那抹血痕,鬼面抬起的手突然就落不下去了,耳根倏地紅了個透。
氣息實在太近了,蕭辰耐著性子等了半晌,也沒發現鬼面有什麽動作,疑惑出聲:“做什麽呢?”
鬼面正在出神,被蕭辰的聲音嚇得往後一蹦,他本沒做任何虧心事,卻莫名心虛極了,說話時差點咬到舌頭:“想給你把臉上的血、啊!血擦乾淨。”
蕭辰要是睜著眼看見他手足無措的樣子,肯定樂不可支。
蕭辰方才太累了,此刻後知後覺發現面上留著令人不適的東西,他奇道:“擦就是了,磨蹭那麽久幹什麽,看花呢?”
面具底下的臉紅了個透,他心說看人呢,比花好看多了。
蕭辰說罷,還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鬼面不必客氣。蕭辰根本不知道,他安安靜靜閉著眼微抬下巴的模樣就像等著讓人、讓人湊上去……鬼面停下自己魔障般的動作,被蕭辰不經意流露的模樣把臉蒸得徹底熟透了。
鬼面不敢再胡思亂想,他手上凝起靈力,匆匆忙忙在蕭辰臉上擦過,皮膚溫潤的觸感讓他手莫名一抖。靈力立刻就把血漬抹乾淨了,鬼面飛速收手後退,掀開軍帳簾子跑了出去,幾乎是落荒而逃,就跟後面有追兵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