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呼出一口氣,慢騰騰從床榻坐起,身上不得勁兒,軟綿綿的,不疼,但悶得心裡難受。蕭辰討厭疼痛,但比起疼痛,他更不喜歡四肢無力的感覺,這樣他覺得難以掌控自己的身體,心裡不踏實。
蕭辰坐了一會兒,門口傳來敲門聲,卻沒有人聲,看門上影子應該是木清,蕭辰道:“進。”
隻說一個字,嗓子便刺疼,聲音也帶著啞。
木清規規矩矩進門,大約還想在門口就禮貌招呼,卻在看見蕭辰面色後神情一變,疾步走到窗前,焦急地比劃:你生病了。
蕭辰歪歪頭:“這也能看出來?”
蕭辰也是看不見自己面色,才能說這句話,木清下意識抬手,只是手抬到一半,忽而想起什麽,又往回落,他比手勢:“兄長,我能試試你額頭的溫度麽?”
溫度?蕭辰本不喜人隨意近身,也不知自己怎麽就鬼使神差點頭答應了,木清的手背貼上來,微涼,還挺舒服,這一探,木清臉色更不好了,他收回手擔憂地比劃:“你有些發熱,昨晚應是受涼了。”
“我在發熱?”實際上蕭辰覺得自己身上有些冷,但好像確實出了點薄汗,他低頭拉了拉自己的衣襟,裡衣本來大多松垮舒適,輕輕一扯就能瞧見蕭辰弧度漂亮的鎖骨,木清眼神遊開,局促地放下手,垂眸不敢多看。
蕭辰沒發現他的小動作,隻道:“應該不礙事。”看來這次身體根基受損比想象嚴重,不過等恢復修為就不用擔心了。
木清卻不放心:“我去讓店家煎藥,再讓人送熱水到你房裡,擦擦身,兄長收拾好便吃飯用藥吧。”
他倒是個體貼的,蕭辰又想起夢裡的鬼面,那小子就沒這麽可心,也不知怎麽看到木清會想起那小子。他活的太久,有些故人舊事太遠,只有偶爾遇上契機,才能從記憶深處裡挖出來,想一想。
“藥就不必了,我身子好,也許不一會兒就好了。”再說凡間的藥未必管用,木清聽了,他想了想,點點頭,比劃道:“那我讓廚房煮點薑湯,先喝著看看。”
蕭辰分辨著木清的手勢:薑……水?還是湯?那又是做什麽的?蕭辰沒問,只是高深莫測一點頭,算答應了。木清下樓去,蕭辰開始收拾自個兒,木清大約是想把藥和飯菜端他房裡的,不過蕭辰打理好就推門出去了,身上雖然不舒適,但也不是動彈不得,哪就需要悶在房裡?
店裡這個點沒什麽打尖的人,夥計們也很清閑,老板隻瞧了蕭辰一眼,竟是匆匆低下頭去,不敢多看,心頭直呼:郎君肯定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麽模樣!
蕭辰面頰帶著病熱的紅,染得面若桃花,眼裡本來就剪著秋水,熱氣一蒸,更加瀲灩。有人就愛高嶺冰雪跌進紅塵的模樣,仙人一朝落在掌心裡,高高在上變得柔軟可及,豈不惹人憐惜。
蕭辰這樣子,旁人要麽不敢多看,要麽就是看傻了挪不開眼,客棧老板親自過去給蕭辰倒了杯茶:“公子可是生病了?你家小兄弟方才吩咐了夥計煎藥,還得再等等。要多保重身子啊,最近若水鎮疫病的事鬧得人心惶惶,城裡最好的大夫也去鎮子裡了。”
蕭辰覺得走動走動舒坦些了,他捏著茶杯:“疫病?”
“是啊,具體時間說不上,約莫就是前幾天,鎮子已經被官府封鎖了,城主也很焦心,昨天花燈節,還有不少人給若水鎮祈福呢!”
蕭辰點點頭,要了些早點,嗓子不太舒服,也就沒吃多少,就摞了四個碗而已。剛放下碗筷,木清就端著碗從後廚到了前堂,薑湯可是他守著熬的。
蕭辰看著碗裡的東西,氣味刺鼻,不由往後避了避,瞧著木清:“這就是那薑……湯?”
木清把碗放上桌,點頭:“薑湯,你先試試,若無好轉,還得去看大夫抓藥的。”
所以也算藥?蕭辰不是沒吃過藥,但靈藥都是香氣撲鼻聞著就神清氣爽的,這碗湯汁大老遠就能把人裹上味,讓人退避三舍。他本想要不要拒絕,來收拾碗筷的夥計樂呵呵幫著木清說話:“尋常風寒一碗薑湯足矣,這位小公子親自守在爐子邊,寸步不離的,公子,你弟弟也很盡心了!”
蕭辰一聽,把編好的忽悠的話咽了回去,端起碗來,橫豎他如今神魂中有紫蓮,再不怕有人暗算下毒,所以什麽吃食也敢下嘴,反正吃不死。薑湯入口,辛辣無比,烈酒只是燒喉,它卻直衝口鼻,蕭辰愣是忍著把一碗灌完,才偏頭開始咳。
木清替他順了順背,蕭辰連眼角也嗆紅了,但別說,還真覺得心口舒服多了。
夥計擦著桌子:“唉,說起病,也不知道若水鎮的疫病什麽時候能好。”
前兩天都沒聽到的事,怎麽自己生個病,就盡是聽見疫病的事。旁桌有人煞有介事點頭:“是啊。對了,我還聽說,搞不好這次瘟疫是邪祟招致的呢!”
“對對我也聽說了,據說若水鎮有人晚上見過,陰氣森森,好像是具飄著鬼火的白骨!第二天就病了,瘟疫就這麽傳開了!”
蕭辰邊咳邊聽,心說招致疾病的邪祟是有,但還沒哪個長成這副尊容,看來他們也是道聽途說,其中有幾分可信還真不好說。不過若真是邪祟作亂,他倒可以去看看,反正在人間閑著也是閑著。
“咳咳!”
他又咳兩聲,平複下來,木清給他倒了杯水,猶豫了下才打手勢:“兄長不然還是回房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