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術的手終於被人從樹乾上扒拉下來,他依然努力在地上抓著,指甲縫裡都進了泥,他聽著蕭辰的話,心說果然是騙子,先前還說這人是他道童呢。但是白術沒有開口,沒有當著已然瘋魔的人群說破此事。
士兵本也想跟對待白術一樣,強行把木清拖走,但木清跟白術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不一樣,兵刃在手,強硬地抗衡其余人。他冷著臉又不說話,士兵不知道他是啞巴,隻覺得此人不識好歹,眼看鎮民的情緒已經被點燃,反正他們又不認識木清,索性不管了,拖著白術趕緊離開。
蕭辰一直仿若置身事外的臉色終於變了,他撐著樹乾坐起:“木清!”
他腦子本來就暈,這一氣,更是頭暈眼花,心裡暗罵一聲,小孩兒怎麽都這麽難搞!
“大家聽著,為民除害,斬妖除魔!”
一人高呼,人人高呼,他們齊聲高喊:“為民除害,斬妖除魔!”蕭辰虛弱的模樣助長了他們的勇氣,不少人之所以現在還不敢當第一個出頭鳥,只是因為木清手上捏著劍。是啊,他們這麽多人上去,肯定能砍死妖魔鬼怪,可衝在最前面的難免會被劍刃割傷甚至是刺死,那可是兵器,砍在身上會疼的啊。
他們想殺妖,想活,膽子很大,覺得殺錯也無所謂,可又十足的膽小,害怕第一個出去會被刀劍傷到。
沒有人脫離群體衝出來,他們一起逼近,喊聲越來越大。
蕭辰的聲音淹沒在鎮民的齊聲高呼裡,他是真生氣了,百妖陣影響了整個若水鎮,他現在動點兒靈力,胸腔都是血氣翻湧,加上本來還發著燒,雪上加霜。不過蕭辰咬咬牙,打定主意用最後一點力氣,哪怕不能將木清完全送出去,只要將他拍到一邊也好,這些人瘋勁兒是對著自己的,不會去管木清。
然而他手掌剛翻起,已經逼到眼前的人群中終於有人按捺不住,揮出武器:“大夥兒別怕,咱們拚了!”
這一聲落,如同刑場行刑的令牌脆響,鐵器終於劈裡哐當砸了下來。
木清抬劍架住毫無章法的鐵器,他揮劍橫掃猛地一蕩,瞬間將幾把凡鐵齊齊切斷,將幾人震了出去。
他靈力已然不多,維持形體不散就不易,震出去的人只是摔狠了,一個個痛呼後又爬起來,這招沒能把他們嚇住,反而惹得他們更加群情激奮:“怪物,他也是妖怪,他們是一夥兒的!”
“妖怪!妖怪!”
有人從後面扔出石頭和雜物,木清額角被砸中了,血流下來糊在他眼睛上,他卻連頭也沒偏一下,木清閉了閉眼,再抬劍時,劍上渡了一層淡淡的靈力,是紫色的靈力。
紫色的靈力。
蕭辰緩緩睜大眼。
石頭和雜物沒有能越過木清砸到他身後的蕭辰,但他只有一個人,一把劍。鎮民們更加瘋狂地壓了過來,如黑漆漆亂糟糟的潮群,木清的靈力越來越弱,卻得不到補充,他已經退到蕭辰身前,已經無路可退了。
木清左支右絀,終於露出疲態,現了空隙,一把斧子越過他朝蕭辰砸來,木清瞳孔一縮,轉身一撲,用最後的靈力,在蕭辰身前支起了一道保護的屏障。
但木清卻身在屏障外。
如此一來,木清就將背部全露給了發瘋的人們,只是一眨眼,鋒利地農具自他背後穿透至胸前,頃刻間就把他扎成了一隻刺蝟。
心口都被刀刃捅碎了,木清居然還沒死,還跟不知道疼似的,抬頭朝蕭辰笑了笑。
蕭辰猛地直起身,卻又因為酸軟的腿腳跌了回去,他張了張嘴,沒能發出任何聲音,他腦子就算燒糊,現在也該知道木清是誰了。
所謂的化身,是用某種物品做媒介,捏個身子,再注入靈力使其跟個活人似的動起來,化身受傷時本體不會,但視覺聽覺痛覺等是相通的,該痛的都得痛,木清被串成刺蝟,這些痛他的本體得全部承受。
幽冥尊主這輩子還沒受過這麽重的傷吧?穿心破骨啊,得有多疼?
木清凝視著蕭辰,用唇語無聲說了兩個字:等我。
說罷他便朝地上倒去,蕭辰下意識伸手想接住他,自然是接不到,木清的身體驟然崩裂潰散,塵埃拂去,一朵紅色的彼岸花跌落在地上,蕭辰愣愣地伸著手,手指顫了顫。
從來臨危不亂悍勇無畏的蕭辰,面上出現了空茫的神色,他空洞的眼神落在彼岸花上,一時間什麽動作與表情都捏不出來。
那朵小花頃刻間便被人亂步踩在腳底,淹沒在人群裡。
鎮民在高聲喊著什麽蕭辰已經聽不到了,木清身形散去後,那薄如蟬翼的屏障也終於再承受不住,如琉璃般破碎,擠在屏障前的不少人一個沒站穩,朝前撲倒,刀刃合著人一起,胡亂砸到了蕭辰身上。
“唔!”
蕭辰肩膀頓時被一把鐮刀穿透,前胸到後背,那刀子可真鋒利,入骨聲音清脆,蕭辰神思本不在此,猝不及防悶哼出聲,他腳也被不知什麽東西給釘在了地上,下意識抽/動下腳,結果疼得撕心裂肺。
蕭辰還沒喊疼呢,人群裡倒是爆發出此起彼伏的慘叫,只因方才那一倒,後浪推前浪,後面的人砸在前邊人身上,一起落下的自然還有他們手裡的武器,刀刃不長眼,它們可不管握著的人是想殺妖還是做什麽,誰撞到利刃上,誰就得見血。
絆倒在地的人幸運點只是被割點小口子,有的人摔倒就直接被穿透喉嚨,當場沒氣,還有人被不停踩踏,慘叫聲無人理,蕭辰還什麽都沒做,人群中的血腥味卻爆開,徹底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