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樹眼神漸漸沉了下來,天帝陛下的所作所為……毫無疑問是錯的。
首席醫官的藥童在屍骸傀儡中看到了自己的生父,已經哭得不成形,天界這邊的殺陣處理起來反倒比人間簡單,容淵到了後,乘風正在陣中央,重歸則與其余人一起站在掠陣的方向。
庚邪的化身正靜靜站在辭樹身邊,也暫時是個木偶的模樣,容淵直接朝辭樹道:“讓人把重歸將軍換下來,再調遣一批人馬,立刻趕去天塹。”
辭樹並沒有計較他仿若命令的口吻,而是問道:“天塹有異?”
“不去看看很難說,但是懷熙的目的應該就在天塹。”
目的在天塹,天塹又是神纓誕生之地,辭樹很聰明,頃刻間就想到了什麽,他渾身一震,:“你是說——”辭樹一咬牙,把剩下的話咽了下去,立刻召人去把重歸換下來,同時毫不含糊直奔重點:“要多少人?”
“得看你現在能抽多少人手出來,信得過我的話,我本尊也會從幽冥帶人手趕過來。”
辭樹不假思索:“好,我給駐守在界門那邊的人傳個信,放你們通過。我從北方天兵中派遣三千人給你,等這邊局勢穩定下來,我會帶著更多人過來。”辭樹朝他行了個禮,“尊主,就拜托你了。”
幾處界門要嚴守,還未出現的屍骸傀儡還得追捕,眼前的殺陣要處理,傷員要醫治,還有去其余地方排查是否有埋伏而不知的殺陣,以及不得不鎮守的地方等等……到處都要用人,實在捉襟見肘。
容淵瞧著辭樹,這個血緣上與自己有關系的兄弟,他分明已經遍體鱗傷,那肩膀卻不曾垮下,他擔著令人喘不過氣的重擔,立於人前的脊背卻依舊筆直。容淵難得的,抬手將他扶了扶。
辭樹驚訝地抬起頭,容淵淡淡道:“危急存亡之時,我身為幽冥尊主,自當盡力,你不必多禮。”
容淵擔著幽冥,辭樹撐著天界,於責任使命上,他們兩人有不少相似點,還有……他們都被那位生父給折磨得痛苦不堪。
難得的,除母親之外,辭樹是容淵第一個品到點兒血脈相連奇異滋味的人——若左憶沒有叛逃幽冥,完全知道自己身世時,左憶本該是那個讓容淵體會到的人。
世事難料。
辭樹跟容淵對上眼神,他從那雙眼睛裡,也讀出了某些只有他們才懂的意味,在此周身皆是風雪之際,他似乎真的又找回了一個親人。
庚邪的化身也一直在他身邊。
可眼下無論什麽感情都不是訴說的好時機,愛慕之情也好,手足之情也好,都沒法在現在來細細品味,合該等一切平息,風消雪融時,取一壺美酒踏一處美景,眾人圍坐對飲。
辭樹收回行禮的手勢:“尊主,多謝。”
重歸已經被換了下來,容淵頷首,帶著重歸和分出來的天兵迅速離去,路上,他將對於天塹的猜測說給重歸聽,重歸聽著,也是大為震動,但他皺著眉:“三界戰亂時也死了不少人,那時候的濁氣都沒能撼動天塹的封印,如今殺陣造成的傷害遠不及當時,他豈不是徒勞?”
容淵一直帶著蕭辰的化身,為了方便趕路,他乾脆將蕭辰的化身抱了起來,沒了本尊操控,化身安安靜靜窩在容淵懷裡,容淵也知道,蕭辰還留著一點點神識,能聽到他們這邊的對話。
容淵:“若真是徒勞倒好,就怕他還有我們不知道的招數。”
如今看來,天界混亂時將重歸從天塹邊召回,多半也在懷熙的算計裡。
重歸從天塹邊回來後,有派人去替他做看守,除了環境惡劣點,本來是個輕松的臨時活計,可重歸現在試著跟他們聯系,卻發現一個都聯系不上了,只怕凶多吉少。
也愈發表明,容淵的判斷沒錯。
身後有三千士兵,當眾人浩浩蕩蕩朝天塹趕去,卻在離天塹還有一兩裡的地方被攔下了,重歸看著攔住他們嚴陣以待的人群,一直冰封麻木的臉上也出現了極大的情緒波動:“這是!?”
不僅有穿著各異的天人、妖族、魔族,居然還有穿戴整齊劃一的士兵,士兵竟有數千人!重歸身上還帶著山陰石,因此也能看清這些人的魂火已經沒了,他倒吸一口涼氣:“全是屍骸傀儡!”
懷裡蕭辰的化身眼神顫了顫,容淵抱緊他,在識海裡對蕭辰的本尊道:“殿下,凝神,此處有我,殿下先集中對付眼前的事,萬不可因為分神而受傷。”
蕭辰的嗓音在他識海裡低低地響起:“……嗯。”
於是化身的眼神再度黯淡下去,容淵道:“不是說天界隻失蹤了百人?”那上千的士兵穿著的都是天界的鎧甲,兵刃上透著的靈力也是金色,全是天界的人。
“真有這麽多士兵失蹤不可能沒被發現,他們不可能是——”重歸說到這兒,話音一頓,他顯然想到什麽,而容淵不僅有聰慧的七竅玲瓏心,加上他本來對人心的猜測十分膽大,他說出了重歸未盡之言,“三界戰亂時,別說少個上千,就是少個上萬,也是可能的。”
懷熙接到執落的密信分明是在最後一戰,那之後,他沒可能再有機會藏下這麽多人,那只有一個解釋,在執落自以為是的托付之前,懷熙就在行動。
容淵身後站著的天界士兵,離得近的把他倆的對話聽了去,有人手一松,兵器“哐當”砸在地上,容淵扭頭,見一人哆哆嗦嗦,不可置信:“我們、我們……你們說的是真的!?那我們是為什麽戰到現在,那些戰場上死去的兄弟又是為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