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斯卡心裡有一萬句腹誹,隨即他產生了更加複雜的糾結——所以這個操作杆不但是夜皇的,還是活的,關鍵是飛船的主人完全不知道(並且時常毆打操作杆),那問題來了,夜皇到底圖什麽,總不能是喜歡被人類按摩。
雖然也不是不行……
身為一個(堅硬的)夜靈,帕斯卡盯著自己的手看——人類的手肯定更柔軟吧?
但是,也正是作為一個夜靈族,帕斯卡又深深地陷入了“夜皇的決定肯定是有大道理的”和“我怎麽可以質疑一位真正保護星域的星靈種”這種洗腦包裡。
星靈種的意識沒有立刻離開,仿佛是恆星下的陰影,徑直籠罩了整個船艙,帕斯卡試探著動了動,發現夜皇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身上。
那股意志中不但有凝視,也似有著洶湧急切的浪潮——因為內艙休息室的艙門是鎖著的,辰極號的技術太頂尖了,艙門落下自帶屏蔽能量場,什麽都感知不到。
帕斯卡回頭看了一眼,恍然大悟——
果然,陛下專程監視辰極號,還不是因為人類太脆弱嘛。
畢竟,韓天鏡是聯盟不可或缺的明月戰神,戰術素養能在星際橫著走,其名聲之響亮,連星丘同盟這邊的樹葉子都交口稱讚呢。但是呢,人類本體又是真的很嬌弱,誰能想到在外面殺瘋了的戰神,關上門在家還挑食呀!
挑食還能挑到吐,吐了還哭!
帕斯卡長歎一聲。
聯盟的大殺器強歸強,但脆弱且需要愛護,所以說,夜皇親自上陣,這正是負責任的表現啊!
剛才一定是以為他是入侵的外敵,出於對人類安全的擔憂,才會直接發動襲擊的。
眨眼間夜靈就敬業地完成了全套自我洗腦。
“陛下,韓元帥正在休息,我和洛夏博士都會時刻注意他的身體狀態的。”夜靈族在他們敬仰的星靈種面前表現得優雅又認真,“倒是您,韓元帥很擔心您,這次來也正是想給您收集些星屑獸的結晶。您這一次的沉睡似乎格外久。”
夜皇突然進入虛弱期,當時首都星只有蟲族元帥東萊在,東萊那是個著名大噴壺,全軍都知道防火防盜防東萊,所以夜皇進入沉眠前什麽都沒給他透露。
星靈種的意識如同海潮般襲來,帕斯卡驟然間看到星辰深處有深邃詭秘的黑色,那是一個快速成型的黑洞,在下一刻星光流淌,星能如同長虹,貫穿那片虛無。
帕斯卡恍惚回神,肅容道:“仙琴座的宜居星區怎麽可能突然間出現個黑洞,莫非真是白帝國那邊不甘寂寞了?”
他等了片刻,沒有再得到回答。
屬於星靈種的龐大意識力漸漸停止了翻騰,黑金色操作杆表面的紋路也慢慢熄滅,但又停滯在未完全黯淡的一刻。
在一片虛空裡,他好像聽到星辰碎裂的聲音,又好像僅僅是有誰低聲細語。
‘……我做了……一個夢……’
帕斯卡調動他全部的精神力,想要聽清那句輕柔的低喃,星海裡的巨浪在試圖衝向明月之後,又惋惜一般退回了深淵。
‘……很美的夢……’
帕斯卡屏息凝神,靜靜等待。
然後聲音變得清晰,凝聚成人類男性的聲線。
“我感知到白王眷族,還請幫我照看明月,他在面對白王的時候總是容易激動。“
帕斯卡驚了一下,頭頂的角整個都亮了。
“您是說這附近,混進了白蟲子!我這就去叫韓天鏡。”
星能似乎化作實體,攔了他一下,隨後屬於夜皇的聲音低柔地回答:“不必,讓他休息吧。”
操作杆上的金色倏然升起,如同一道道細小流星,驟然間向四面八方綻開,帕斯卡神色凜然,感知力擴張到極致,夜皇釋放的能量就像信標,但做完這些,帕斯卡感受到艙內屬於夜皇的意志正再不可遏製地緩慢退卻。
他忙說:“那陛下放心修養,我們兩個聯盟元帥在這,還能讓白蟲子翻了天不成?”
夜皇沒有再說話,但帕斯卡怔了怔,油然而生一股身為“夜皇眷族”的驕傲,因為他覺得他懂了!他理解夜皇的意思了——
“您放心,我幫您監督韓元帥,我肯定不會讓他聽信傳言,對您動手的。”帕斯卡肅穆地說。
夜靈覺得自己什麽都看透了,畢竟他很了解夜皇啊!夜皇對韓天鏡相當重視,外面夜皇和元帥不和的消息沸反盈天,他作為夜皇眷屬,必須讓韓天鏡擦亮眼睛,千萬不能最終聽信謠言,誤會陛下!
帕斯卡意志堅定,堅定得都閃光了。他很有信心的,畢竟現在韓天鏡還願意為陛下千裡迢迢來敲竹杠呢。
有那麽一瞬間,星靈種的精神力驟起波瀾,但很快又消退凝固。
星丘同盟到底在夜皇的輻射范圍之外,過遠的空間距離給本來就處於虛弱狀態的星靈種增加了無形負擔,最終,空間裡似乎隻留下了一聲很輕的歎息。
夜皇的意識重新歸於沉寂。
哢噠。
艙門打開,一身戰甲、臉色漆黑的韓天鏡探出半個身子,冷聲問:“你在外面吵什麽?排練下一次打輸之後求饒的台詞嗎?”
睡到一半,覺得心裡不安穩,一下子驚醒了,然後就聽到外面有模模糊糊的聲音,也不知道這夜貓子半夜在嗨什麽。
帕斯卡哼了一聲,覺得自己身為高貴的夜皇眷屬,不和沒有星能的人類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