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卻是聽了陸勵然的話後猛地瞪大眼,反應激烈地看過去:“假的!是假的!”
陸勵然眼裡劃過一抹了然,目光卻仍舊淡淡的,帶著不以為意,撥弄著篝火道:“真的假的誰又知道真相呢?”
“如今大家知道的只有那一行人裡,唯獨只有向導還活著,其他人都死了瘋了。”
男人激動地想要掙開束縛:“是他們不聽勸走錯了路!我想要救他們的,我提醒過他們了……”
陸勵然眯起眼,將手中把玩的樹枝丟進篝火,打斷了男人激動的言辭,轉向對方:“所以你就是那個向導?”
男人掙扎的動作一僵,臉上露出驚詫和慌亂。
“我沒有惡意,也不打算對你做什麽。”陸勵然開口,“我隻想知道,當初你給他們指的路線是什麽?”
對方安靜下來,似乎是對陸勵然先前的詐探有了提防,本就岌岌可危的信任更是趨近於零。
陸勵然有些無奈地看向柯戟,如果對方不肯開口的話,那就只能借助指揮官閣下的非正常手段了。
不過幸好,男人在一陣短暫的沉默後還是開了口:
“……我沒有給他們指過任何路線。”
陸勵然皺眉:“不可能,那他們怎麽會知道往哪裡走?”
“我不知道。”男人生硬地吐字,目光看向陸勵然,“但我沒有給他們。”
“我隻把他們帶到了營地與雨林的交界處,那裡豎著籬笆,在籬笆裡他們仍舊是安全的,可他們還是想出去。”男人說道,“我拒絕了他們的要求,不再當他們的向導,我以為這樣他們就會放棄出去的想法。”
陸勵然道:“但他們還是離開了。”
“他們本來是要離開的,但當天晚上,就在營地的篝火周邊,他們坐下來一起參加篝火盛宴,遇到了一隊看起來像是雇傭兵的家夥。”
“那些人穿著便衣,但是我看見其中一人用的水壺上刻著一個不同尋常的標志。”男人說道,並且描述了一下那個標志的大致樣子。
陸勵然很快在腦海中構建出相似的形象,旋即微睜大眼——那是DFA黃金部隊的標志。
“那些人也是打算進入雨林尋找茫崖泉的,他們喝著酒,聊著茫崖泉的那些傳說和路線……”男人低低說著,眼裡露出一些懊惱,“我該阻止他們的,他們說的都不對,那些和茫崖泉關系並不大,那些傳說和傳說中的路線標志其實指向的是……”
陸勵然腦海中閃過一道火花,喃喃道:“塞亞部落?”
男人驀地看向陸勵然:“你怎麽知道?”
因為那些人的慘死。陸勵然沒有回答,但他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難怪不論是王元明還是那些DFA黃金部隊的士兵如何在雨林裡轉圜,卻連茫崖泉的影子都找不到,反而死得那樣莫名與蹊蹺。
因為那些線索指引的方向根本就是塞亞部落,從一開始他們就錯了。
“茫崖泉的泉水可以治愈疾病,是艾肯雨林所有部落的共同財富,我們曾經對外出售過,但是沒多久,我們便發現茫崖泉在一年一年地縮減面積,水位每年都在下降,因此茫崖泉水也就變得越發珍貴起來。”男人說道。
正因為茫崖泉水的稀有,艾肯雨林所有部落的人民共同決定,將茫崖泉的位置掩藏起來。
只是曾經售出的泉水已經引來了頗多覬覦,於是他們乾脆統一口徑,將茫崖泉的真實位置模糊成了艾肯雨林最強大的部落所在,為保護茫崖泉多了一層保障。
外界傳言,茫崖泉的守護部落正是強大而神秘的塞亞部落,然而事實卻是,守護著茫崖泉的是整個艾肯雨林大大小小七十二個部落。
原本一切都在正軌上,然而漸漸的,塞亞部落卻慢慢將茫崖泉視作自己的領地,不再允許其他部落進出取水,甚至向他們發動了不止一次襲擊。
強大的塞亞部落擁有秘術詭計和陷阱,牢牢將茫崖泉納為己有。其余數十部落的戰士在茫崖泉的周邊叢林遇害隕落,部落戰士的血淚浸透了茫崖泉的土地,將那片區域沾染成名副其實的魔鬼領地。
許多部落在受創後難以維系下去,缺少了茫崖泉水的治愈能力,小部落逐漸瓦解合並,只有塞亞,成為艾肯雨林名副其實的最強大部落。
男人夯嗤喘著氣,看向陸勵然,深色的眼瞳裡閃爍著驚人的亮色和仇恨:“我們的部落消失了,只剩下為數不多的族人,所以我們與其他同樣苟延殘喘的部落合並。”
“塞亞部落極為擅長陷阱與毒物,那些誤入其中的年輕人就是受到了毒物的侵害,那些毒物可以侵犯皮膚、內髒、血液,甚至是神經,造成致幻。”男人說道。
“後來我找到他們的時候,只剩下一個還活著,他吸入了太多毒物,只是精神力出乎意料地堅韌,才始終處於一種半昏迷半清醒的狀態。”
“但是那會兒他也已經剖開了自己的腹部,他的五髒六腑被……”男人頓了一下,略過那段,沒有詳細說,只是道,“我把他們拖走,給那人縫合傷口、止血,最後把他們丟在了營地人來人往的地方。”
陸勵然終於明白為什麽王元明會出現在那裡,為什麽還能活著,為什麽還可以用那樣的身體將其余幾人的屍體帶出叢林。
像王元明那樣在毒瘴裡吸入那麽多致幻物,神經受損的情況幾乎是不可逆的,他的幻覺已然成為了他認定的真實中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