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立即有個人腳步匆匆地走了進來。他一言不發地揮了揮手,文誠便離開了。這個人停到了謝玟的面前,俯下身時帶來一片凜冽的氣息。
謝玟轉了一下手腕,道:“能不能松綁?”
男人沒說話,但他的手卻一點點地靠近過來,真的給他松了綁帶。謝玟明明看不到,但卻能清晰地感覺到那股凜冽寒氣掃過眼前的感觸,冰冷、酷烈。
綢緞從手腕間滑下,男人的手覆蓋在他的手背上,好像這樣就可以覓得些許安心似的。謝玟忽然覺得很有意思,除了有意思之外,他還疲憊困倦得恨不得立刻就一覺睡死過去,也恨不得把自己這常常留情、常常識不破他人本性的心思給徹底斷了。
否則也不必承受這種滋味。
男人沒有揭開他的綢緞,手指卻開始解開謝玟衣領下的扣子。這不僅是為了春宵一度,更多的是為了侵佔、剝奪,為了報復……報復誰呢,不想也知道。
扣子解開了,披風跟外衣都墜落在床上,正當男人還想觸碰他的腰帶時,謝玟卻已心灰意冷地不想再等了——他等不到對方收手的。
“只有這樣才能解你心頭之恨嗎?”謝玟問道。
對方沒有回答。
“你覺得像蕭玄謙一樣強迫我,侮辱我,就能讓他痛苦煎熬一生,讓他這輩子都活在這種陰影之下,甚至可以用我的性命威脅他做任何事,可以折斷他高傲冷酷的骨頭,讓他對曾經的事後悔,是嗎?”
謝玟頓了一下,繼續道:“看到他後悔痛苦,你就痛快了。無論用什麽辦法,做什麽決定,你只有這一個目的。”
男人的動作停住了。
“既然都到這個份兒上了,還不言不語的裝聾作啞,和掩耳盜鈴有什麽區別?子躍。”
對方的呼吸猛地頓了一下。
在短暫的寧靜之後,周勉抬手繞到他的腦後,將蒙眼的綢緞緩慢地解開。眼前的遮蔽滑落後,燭火明亮得有些刺目。謝玟回避地重新眨了下眼,才見到了他。
周少將軍臉上傷痕猶在,但已經脫離了密牢的圈禁。他穿著勁裝甲胄、腰間佩劍,眼眸深深地望過來,嘴唇動了幾下,到最後才出聲道:“懷玉。”
“周老將軍生前寄往我府上的信有很多,字字句句,忠肝義膽、英雄氣概。他說萬不可讓你困在兒女情長、家族恩怨的小節裡,要是有想不通之事,請我開導你。男子漢大丈夫,為家為國、為報效朝堂、為天下靖平,心胸廣大,才能不牽累你的前程。”謝玟語氣冷淡地道,“周子躍,你耗費了數年時間才在蕭九身邊插下一道利刃,如果圖謀天下、自己要稱帝,我還佩服你。但你……真是讓我開了眼界。”
“懷玉,”周勉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眼神像是閃現血光的虎豹。“我也想圖謀天下,也想反了蕭家!但你這樣的人在他那裡,你永遠向著他,難道讓我跟你博弈不成?!”
“怎麽,”謝玟道,“不敢?”
周勉卻不回答,他神情壓抑,握著謝玟的手臂問:“我說讓你不要原諒他,蕭九天生忘恩負義,可你呢?懷玉,我對你做的還及不上狗皇帝做得萬分之一!你能處處忍讓諒解他,就不能……”周勉不再說下去,他忽而靠近過來,幾乎要碰到對方的唇時,謝玟躲了一下,冷冷地道:“別碰我……很惡心。”
少將軍的動作停滯住了,他沉寂片刻,胸腔起伏,喉嚨裡響起一陣沉冷的笑聲,話語中幾乎帶著刻骨的恨意和殺機:“他活生生地氣死了我爹,我憑什麽不能報復他!憑什麽不能毀了他最愛的東西!要是你謝懷玉心狠一點,幫我殺了這個欺辱你的混帳,我又怎麽會舍得動你?”
他的手掌捏住了謝玟的肩膀,武將的力氣大得驚人:“那你告訴我,要怎麽辦才能弄死蕭九,怎麽辦才能報仇?!”
謝玟忍痛皺眉,他呼出一口氣,語調忽然軟下來:“好,我告訴你。你把手松開。”
周勉反應過來,猛地卸下力,但手掌還是扣著他的肩,整個人如一把淬冰的刀:“你要騙我?我不信你會幫我殺了蕭九。”
他話語未落,謝玟便被一股極大的力氣硬生生地推到了床榻內側的牆上,他的脊背疼得發麻,幾乎有一種快要吐血的感覺。周勉將他死死地壓在了冰冷的壁上,他心中警鈴大作,那股深刻的情/事後遺症湧上心頭,比一刀劈了他還更怕幾分:“子躍!……我教你……我教你,別急……你這樣我會死的。”
周勉冰涼的眼珠看著他,猶豫地松了下手,就在他稍微懈怠的這一瞬間,謝玟被解開的那隻手猛地一動,鏘然一響,在電光石火間抽出了周勉腰間的佩劍!
第20章 道歉
長劍出鞘,凜凜的寒光在兩人的面龐之間一閃而過。謝玟緊緊地攥住劍柄,銳利的鋒芒橫戈在前,劍鋒扎穿周勉胸前的勁裝衣衫,洇出一團猩紅的血跡。
少將軍的動作一頓,他望著謝玟,嘲弄地揚起唇道:“你不會武。”
“但我殺過人。”謝玟面無表情、幾近冷酷地道。
“要是換做蕭玄謙,你還會這麽毫不猶豫地抽出劍來,以命相搏嗎?”周勉沉冷地逼問,“對你好的是我,理解你的也是我,但你從來沒有站在過我身邊。”
“周子躍。”謝玟道,“立刻策馬狂奔逃出京城,這是你最後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