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想想,應該是憎惡,因為那張跟她過於相似的臉龐。
但江逐並不在意,從小經受的那些,讓他忍痛的能力比常人強得多,所以他甚至連表情都沒變一下,只是緊緊盯著床上那個女人,詢問眼下唯一可能知情的男人,“她怎麽了?”
“她?快要死了……”江仁伸手摸了摸她的臉,臉上的笑竟顯得有幾分溫暖,然後又是徹骨的寒意,不斷來回轉換著,變得猙獰而可怕。
“看到她身上那些管子沒,只要我把它拔掉,她馬上就會死,然後你就會變成沒媽的野孩子了,徹頭徹尾的雜種,沒人願意要你,沒人會關心你,死了都沒人知道!”
於是江逐不再逃了,為了這唯一的一個親人,也因為他知道沒人救得了他。
而且隨著年歲越大,他雖然因為時易的堅持可以出去上學,但全程都處在江仁的監控之下,甚至他們當天說過的話,做過的事,晚上就會出現在江仁的桌子上,無所遁形。
尤其當他看到許多只有星網上才能看到的大人物們專程上門拜訪江仁時,他才明白他的勢力真的很大。
而且上過實驗課的他很清楚地了解了,江仁做的那些實驗,絕對是違法的。雖然不知道他的具體目的是什麽,但僅憑這點,他就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泄露秘密的可能性。
所以即使時易對他再好,他跟他相處也總是小心翼翼的,不敢漏說半個字,生怕會給他帶來災禍。
就算時凜是四大將軍之首,要面對江仁這樣的小人暗害,恐怕也遭受不住,更何況他沒有證據。
除了自己身上永遠會及時複原的傷,他沒有任何證據,江仁的過度警惕讓他連揭發都做不到,更何況又能向誰揭發呢?
他甚至都不知道江仁背後是不是有人,那人的職級又是多高。
所以逃不了,也就不逃了,隱忍下來,遠離時易,再尋找時機。
時易聽得越發難受了,他捉住江逐不斷在自己耳邊摩挲的手,攥進掌心,難過道,“可是我不明白,明明從來沒有想處過,僅僅只是見了一面,你為什麽會那麽在意她呢?”
甚至願意為了她,將自己徹底當成一個試驗品,任由江仁折磨……
“不然我不知道為什麽還要活著。”江逐有一瞬間的停頓,“小時候單純受折磨,每天每天都希望自己乾脆醒不過來比較好,可是如果她還在,那我就還有目標。”
“我想等她睜眼看看我,”江逐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虛虛握了兩下,“我還有目標可以支撐下去。”
尤其在時易家呆的那幾個月,溫柔漂亮的賀婉舒,嚴厲卻也關懷的時凜,每次放學回來總是會給他帶各種小玩具的時清和時煜,還有總是想盡辦法哄他開心,明明自己也是個孩子卻固執地要給他喂飯的時易……
如果這就是家人的話,那他是期待的。
而且除了實驗室,他確實無處可去,他那時候太小了,至於時易……
如果不想給他招惹來麻煩,就只能離他遠點,隨著他年歲越大,對江仁的勢力就越發了解,所以甚至還要克制著自己,對時易越發冷淡。
他知道江仁放縱自己跟時易接觸,不僅僅是因為時易的要求,更多的是因為他的身份。
他想從時易身上,或者說他背後的時家得到什麽有用的信息。
所以清楚這一點的江逐,除了越發疏遠時易,跟他相處時也愈發寡言,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問,完全當成個陌生人對待,可能就是對他最好的保護。
也是年幼的他,唯一能想到的辦法。
只是江逐沒想到,以時易那樣的身份地位,卻無論被他怎麽冷遇,都從來沒有真正疏遠過他,那些關心和靠近,就像毒藥一樣,明明知道不能沉溺,不能奢望,卻到底情難自禁。
時易就像個小太陽一樣,讓人根本沒法把視線從他身上移走半分。
所以即使是在鬧別扭的那些日子裡,江逐也從沒有看進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
“是了,江仁那個……那個……”時易蠕動了一下唇角,到底把那句難聽的髒話咽了回去,“那樣的人才不是你的父親,而且我有十足的理由懷疑當年那張基因鑒定書也是假的。”
他有些義憤填膺地揮了揮拳頭,語氣森然道,“他是什麽身份?又是做什麽的?他想要偽造一份證明實在是太容易!”
那分明只是江仁將要把他要回去繼續折磨的借口罷了!
可他們當時卻沒有懷疑過,甚至任由他得逞,把江逐的希望生生掐斷了。
每次回想起這件事,時易都覺得心口悶疼不已,他顫抖著手指撫摸上江逐的眼皮,敏.感的指腹被柔軟的羽睫劃過,讓他越發心疼,這麽好的孩子……
“傻不傻,怎麽就不知道反抗呢……”時易也知道這話問得沒什麽道理,卻還是忍不住難受。
“我不是一直這麽強的。”江逐把他的手捉住,放在唇邊,輕輕吻了吻那粉紅的指尖,歎息道,“小時候每天做實驗,我的身體非常差,是那麽多實驗體裡最差的,甚至江仁曾經斷言我活不過十八歲,所以他對我下手才越發無所顧忌,想要在我死之前獲取更多資料和實驗數據。”
時易這才反應過來,好像確實是這樣。
小的時候江逐身體極差,甚至有時候走路都會平地摔,就是女孩子都能輕易將他推一個跟頭,所以自己才格外擔心在意他,更不準任何人欺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