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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權(天盛長歌)》第127頁
  長熙十三年的帝京,有一個人一生裡,最爛漫最鮮亮的回憶,卻在那一年的第一場雪夜,無聲翻過那一頁。

  湮沒,繁華。

  卷二 歸塞北

  第一章 大妃

  從青卓雪山傳來的風,帶著高山的雪沫氣息,走過千裡朗闊糙原,撲到臉上,便只剩了舒慡和清涼。

  地平線永遠遠在視線之外,一抹殘陽,在碧藍天幕那頭,分外雄渾的燃燒著,將眼前壯闊的河水,照耀得閃爍如金。

  “過了前面這條河,就是呼卓十二部的地盤。”華瓊從車內出來,給負手立於河邊的鳳知微披上披風,“內陸雖已開chūn,北方卻是越走越冷,這麽單衣薄衫的,凍著了怎辦?”

  鳳知微攏緊披風,對她一笑,道:“別把我當病貓似的,你快生產了,才不能出來chuī風。”

  華瓊拍拍她的肩,兩人相視一笑。

  隨即各自調開眼光。

  一個繼續出神的看河水,一個眯起眼睛遙望茫茫糙原。

  風拂起兩人頭髮,俱都獵獵飛舞。

  出帝京已經有些日子,大雪那日鳳知微葬了鳳夫人和鳳皓之後,便狠狠的病了一場,病好了她仔細思量,決定還是離開帝京。

  所有的犧牲,都必須有其價值,娘寵愛弟弟十六年,做了那許多準備和假象,就是為了有朝一日一旦大成皇脈案掀起,好將弟弟推出去替她頂包,甚至不惜自己一死,換得天盛帝的原諒和憐惜,不僅給了她生存的機會,也給了她崛起的可能。

  從今以後,她便不會再陷於身世被揭穿的危險之中,甚至可以憑借帝王的愧疚和那個郡主身份,逐步走向娘希望她走向的方向。

  娘為她做到這個地步,連臨死,都在對天盛帝做戲,她鳳知微,怎麽可以辜負這樣的苦心恩qíng,怎麽可以làng費掉那兩條xing命?

  而寧弈既然已經對她出手,也就再無留qíng的可能,第一次被她逃脫了,難保不會出現第二次的下手,隨著寧弈回京,征南大勝的戰績必將使他更加熏灼,到時她要如何和他鬥?

  “有些東西我勢在必得,而如今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再容不得我退後,有時候為上位者也身不由己,就算他想退後,他的部屬他的跟隨者也不會允許,你……可明白?”

  話聲言猶在耳,那次五皇子奪嫡之後兩人在禦書房之外回廊裡的對話,至此日方才明白其中深意。

  可惜,明白得也太遲。

  帝京居,大不易,那麽便先退一步,海闊天空吧。

  沒多久,華瓊和赫連錚都趕到,恰逢此時,對越戰事出現變化。

  先是一次戰事中,天盛軍中大越埋伏,大敗,主帥秋尚奇重傷。

  其後追查,才發現問題出在呼卓部,呼卓十二部中的金鵬部,因為今冬大雪糙場分配不均,心中不滿,暗中勾連大越出賣軍qíng,呼卓老王大怒之下,尋金鵬部首領質問,被金鵬部暗藏的勇士擊殺而亡,呼卓部頓時亂成一團,據說自老王死後,為繼承權和部落勢力劃分,天天都在打仗死人。

  呼卓部是天盛領土,這樣的事自然不允許發生,天盛帝立即便允準了赫連錚回糙原的請求,封赫連錚為呼卓十二部大汗,承順義王爵位,回糙原接位,並下詔嚴詞斥責金鵬部首領達臘,要求其立即jiāo出刺殺老王的凶手,並歸順新王。

  詔書是堂皇冠冕,但誰都知道,糙原部族彪悍,只相信勝者為王,赫連錚這個順義王如果不能鎮服糙原之亂,那就是個空頭聖旨,保不準自己都落不得全屍。

  赫連錚當即點齊屬下回奔糙原,臨行前向鳳知微告別,鳳知微隻淡淡道:“無須告別,我跟你走。”

  第二日天盛帝便下了旨,封鳳知微為聖纓郡主,賜婚赫連錚,由長纓衛偏領淳於猛送嫁,即日起隨順義王前往呼卓十二部。

  這個帶“聖”字的封號令滿朝震驚,鳳知微卻隻將譏誚的笑意藏在溫婉的神qíng裡——果然,得不到的就是最神聖的。

  赫連錚既喜且憂,一番心事攪擾在心說不出口,鳳知微卻隻上殿平靜領旨,在眾人“可憐剛剛飛上枝頭便要去送死”的複雜眼光裡,接了旨。

  那日金殿高曠,聖纓郡主昂首下階的身姿筆直,長長裙裾層層拖曳於玉階金陛,她轉身的背影寫滿決然。

  那日順義王一行,自正殿出,過九龍台,經玉堂大街,越神水門,出永寧門,離京。

  那日閩南道欽差、征南主帥、楚王寧弈凱旋回京,欽差儀仗自長安門入,過神水門,經玉堂大街,入九龍台,上正殿。

  擦肩而過。

  當欽差大臣的馬蹄,踏上送嫁隊伍的滿地紅絹,帝京已成回憶。

  當欽差大臣於金殿拜謝聖恩,接受那一系列的賜宴、論功、封賞……在帝京的繁華風流裡再次呼風喚雨時,聖纓郡主長長的馬隊,已經行往千裡寥廓的糙原。

  糙原的風,很硬,很涼。

  鳳知微站在波光粼粼的昌水邊,看著夕陽漸漸將自己燒盡,看著細碎的水光漸漸歸於黑暗,良久,慢慢的笑了下。

  她輕輕從袖子裡,取出了一樣東西,方方正正,觸手細膩,不用去看,也可以感覺到上面天然生成的美麗花紋。

  這世間天生美麗的東西,多半有毒。

  如今她可算明白了。

  風行水上,將衣袖chuī得鼓dàng,風裡有什麽聲音在瑟瑟低吟,卻不知道是那永在路中的雪絨漫天的蘆葦dàng在吟唱,還是夜色下安瀾峪的海,cháo起cháo落生滅不休。

  誰在聽蘆葦唱歌,誰在聽海cháo賦詩,誰在聽此刻,夜風鼓dàng下的昌水河。

  “噗通。”

  很久很久之後,水面上一聲輕響,隨即歸於寂滅。

  糙原的夜,深涼。

  ==

  “我們為什麽不趁夜過河?”回到宿營地,赫連錚皺著眉頭問她。

  “你知道為什麽不能。”鳳知微在他身側坐下,“對岸雖然現在不是金鵬部地盤,但是十二部現在內部紛亂,誰知道對岸的貔貅部不會有異心?趁夜過河,太危險。”

  她端起一杯羊奶,還沒端近,就皺起了眉。

  “不想喝就不要勉qiáng自己。”赫連錚按住她的手。

  鳳知微不動,眼光下垂,在那按住自己手腕上略一停,赫連錚立即訕訕收回了手。

  轉開目光,鳳知微若無其事的笑笑,道:“世上事,不能總因為自己不喜歡便不去做。”

  她仰頭,將羊奶一口飲盡,接過赫連錚遞來的帕子拭拭唇,對他坦然一笑。

  赫連錚不說話——他知道此刻如果和她說話,她一定憋不住會將剛喝的羊奶吐出來,然後等會她還會繼續喝,何苦要折騰她。

  他轉開目光,不想讓自己眼底的心疼被她看見。

  知微變了。

  變的不是平日的xing格,她依舊溫和婉轉,依舊笑意盈盈,然而只有時時相伴於她身側的人們才知道,她溫和婉轉的笑意背後,是永凍的寂寥荒涼。

  如果說以前,她溫柔表相下的冷與辣,還有著灼熱的人間氣象,此刻的溫柔背後,就只剩下了一望無涯的空寂。

  她自悔著自己的不夠聰慧不夠狠,所以再不允許自己放縱和遷就。

  包括……感qíng。

  陛下下旨賜婚的那日,他於失去父王的悲憤疼痛中找到了一絲驚喜,然而當他抬頭看見她淡定無波的眼眸,心便重重的沉了下去。

  那是將一顆心束之高閣的,鳳知微。

  她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離他更近,她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離他更遠。

  這茫茫闊大糙原,不及她的心更空。

  “早點休息吧,明日便要進入呼卓十二部地盤,以後的日子,有得累。”赫連錚接過她的杯子。

  “也許……從現在開始,就得累了。”鳳知微皺著眉,忍著那泛上的惡心。

  微微歎息一聲,赫連錚站了起來,決定從明天開始,不允許任何羊奶出現在她帳中,看她還怎麽喝去。

  他邁步出帳去,快捷的腳步帶起一陣夜的涼風,鳳知微望著他的背影,想著那帶點無賴之氣的跋扈男子,這段日子也比以前沉默了很多,是為父王bào死家族前途未卜而沉重嗎?

  每個人都被世事bī著無可奈何的改變,那些舊日輕盈,如花離落枝頭。

  門簾一掀,顧南衣兩肩擔金猴一懷抱嬰兒的進來,他永遠都是這麽的固執堅持——養孩子養猴子也不例外。

  鳳知微很奇怪在她無心顧及他的時候,孩子怎麽沒給他養死,還白白胖胖,就愛他的懷抱,別人都不太親近。

  也是,孩子總是親近和自己朝夕相處,連睡覺都在一起的人,不管那是奶媽,還是奶爸。

  “該起個名字了。”她接過孩子,兩隻筆猴跳到她手指上,一根根的啃她手指。

  當初那鎖片上有孩子生辰,如今也快一歲了,該有個正式名字。

  “知道。”顧南衣說。

  “嗯,那你說起什麽名字?”鳳知微以為他在說,他知道該給這孩子起名字了。

  “知道。”

  “啊?”鳳知微一愣。

  “知道。”顧南衣指指孩子。

  鳳知微終於明白他是說,他起的名字,就是“知道。”

  鳳知微哭笑不得,顧南衣一本正經的抱過孩子,道:“顧知道。”

  “……”

  “我說,不能用這樣的名字。”鳳知微半晌歎口氣,耐心的和顧少爺解釋,“人家是女孩子,用這樣的名字,長大後會恨你的。”

  面紗後顧少爺用一雙比糙原星光更亮的眼睛,不解的看著她,半晌道:“為什麽?”

  顧少爺很少開口問為什麽,所以逢著這樣的機會,鳳知微一定不會放過,“女孩子的名字要優雅美麗,不然會被人笑話。”

  “可我覺得,知道最好。”顧少爺慢吞吞的答。

  鳳知微默然,知道自從自己那次南海重病,顧南衣就留下了一個死結,他覺得一切問題出在自己不知道,所以他心心念念於“知道”,連這倒霉孩子都被迫要叫“知道”。

  “這樣吧,叫知曉。”她最終妥協,“顧知曉,知曉就是知道,你看,是不是好聽得多?而且聽起來很像我妹妹。”

  顧少爺想了一會兒,點點頭,認可了這個名字,卻又要糾正她的看法,“你女兒。”

  鳳知微一個倒仰,險些嗆著。

  我女兒?

  她很想糾正,但是實在不敢,她怕這個問題糾纏下去,顧少爺再來句“我女兒”,這問題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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