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遇長長一歎,“我就是想知道,是不是所有死去的人都能回來。”
白遇知道江肆的能力,也知道莊嫻的身份,與其含含糊糊造成不必要的誤會,不如直接說明白。
江肆道:“你知道我的能力,這其實也算是一種招靈,生靈的成功率只會比寵靈更低,形成條件也很苛刻,不是說我想讓誰回來誰就能回來。”
白遇沉默了,許久之後才再次開口,“我有一個弟弟,他叫白昀,比我小兩歲,十歲那年,我帶著他和幾個同齡孩子出去玩,那個年紀的孩子愛玩愛鬧,膽子非常大。大人告誡我們,不要去水壩那邊玩,那裡不乾淨,淹死過不少人,幾天前還淹死過一個女人,打撈上來屍體都泡發了,有人說她是跳水自殺,也有人說她是被水鬼找替身了。
那時的我們對死亡還沒有畏懼之心,偏要去看看,好奇水鬼長什麽樣,我們在堤壩上玩耍,衝著深不見底的水面大喊‘水鬼,你在嗎?’。
我們沒有見到水鬼,知道大人又是在嚇唬小孩,我們在水壩上玩到很晚才準備回家,從壩上站起來時,我腳下打滑,順著堤壩的水泥斜坡滑到了水裡,我第一次知道,七月份的水也能這麽冰冷。我劃動四肢往水面遊,昏暗中我看到水底有黑影浮動,那些黑影像是飄蕩的水草,又像是女人的長發,黑影纏住我的腳踝,把我往水底拖去。
我嚇壞了,拚命掙扎往上浮,可是沒用,我被拽著往下沉,嗆了幾口水,痛苦難當,雙臂瘋狂劃動,在我以為死定的時候,手臂被人拽住了,是我弟弟白昀,他看到我落水,讓其他小孩去喊人,自己跳下來救我。他的水性一向比我好,這應該是他下水的底氣。
我被他拽著往水面浮,因為嗆水,我意識昏沉,白昀想把我推上堤壩,可斜坡常年泡在水裡,上面長滿青苔,很滑,別說小孩了,就是大人掉下去都很難再爬上去。白昀推著我,一直堅持到大人趕過來,把我從水壩下拖上來,大人抱著我要送去醫院,我扒著水壩不松手,讓他們救救我弟弟,我弟弟還在下面……”
白遇頓了頓,聲音發哽,“我弟弟就在下面,他很努力的想要爬上來,每次露出水面都會再次滑進水裡,我趴在堤壩上伸手給他,想拉他上來,卻被大人強行拖走,他們說下面根本沒有人,我說有,我弟弟就在下面,他正在往上爬……那時天已經全黑了,幾個大人滿臉驚恐,抱著我往家跑。”
“路上遇到趕過來的爸媽,我一直大喊弟弟還在水裡,爸媽當即往回跑,他們繞著水壩找了好幾圈,沒有看到弟弟,我也看不到了,弟弟消失了……爸媽帶著全鎮人找了一夜,直到第二天上午,才在水壩裡打撈起弟弟的屍體……”
“弟弟沒了,我媽受到嚴重刺激,精神失常,被送去了精神病院,我爸越來越抑鬱,一個月後喝了農藥。我照常上學下學,聽著鎮上的流言蜚語,他們都說我瘋了,因為我每天放學都會去水壩,一個人在堤壩上坐到天黑,我在等我弟弟,我有種強烈的直覺,弟弟就在水裡,我想見他一面。”
“一年後,我接到精神病院的通知,我媽用羽毛球拍的金屬杆結束了自己的生命,我坐在堤壩上崩潰大哭,蒼白的月光下,我看到水面蕩起漣漪,一張慘白的小臉浮出水面,雖然看不清楚,但我知道那是我弟弟,我弟弟出現了,他只有一顆腦袋露在水面上,我喊他,我讓他過來,這次我一定能抓住他,我能拉他上來……弟弟沒有理我,很快又消失在水中,我毫不猶豫的跳了下去……”
“等我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晌午了,我躺在堤壩上,全身衣服濕透,我清楚的記得自己跳下去了,不知道為什麽又出現在堤壩上,就像那晚,沒人知道我是怎麽趴在斜坡上,等到大人把我拉上去的,斜坡很滑,沾水更滑,沒有助力掉下去就別想爬上來,我說是弟弟一直在推著我,沒人相信我的話……”
“之後的一年多,我每天過得渾渾噩噩,還是會去水壩,鎮上的人都說我瘋了,聽得多了,我也覺得自己瘋了。有好心人提醒我,別再去水壩了,最近淹死不少人,水底真有髒東西,我依舊每天都去,甚至比以前更頻繁了,如果水底真有東西,那一定是我弟弟……”
“也是這一年,我遇到了薄淮,他只有10歲,在幾個大人的陪同下,來解決水壩鬧鬼的事,我當時骨瘦如柴,如同行屍走肉,我攔在堤壩上,不許他們對水裡的東西動手,我一直認為弟弟還在水裡,他們想傷害我弟弟。”
“薄淮當時看我的眼神很奇怪,他說我弟弟沒在水裡,一直在我身上,我不信,薄淮親自動手,引出我身上的鬼物,正是已經變成水鬼的弟弟,他在我跳下水的那一天,主動進入了我的身體,救我上岸,整整一年多時間,我一直不知道他的存在。”
“解決了水壩鬧鬼事件,薄淮問我要不要跟他走,我已經不是普通人類,我需要學習如何和一隻鬼物相處。我答應了,在知道弟弟就在我身上時,我看到了活著的希望,我想活下去,帶著弟弟一起活下去。”
“我從13歲就跟在薄淮身邊,我們一起上學,一起執行任務,一起走過這麽多年,不是兄弟勝似兄弟,他知道我對弟弟的執著,也告誡過我,別讓你為難,我不知道招回一個亡者需要付出怎樣的代價,如果可以,我想換弟弟回來,哪怕用我的命換我都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