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緒接入風雪號全景攝像頭視角後,看見左側駕駛位上出現一個銀發小男孩,正滿臉期待地望向坐在右側駕駛位的金發女Alpha,這就是卡特琳娜了。
機甲發動機處於熄滅狀態,駕駛艙內的一切按鍵燈光全部熄滅,不用擔心被小海因裡希一通亂按暴走,他似乎問了句什麽,讓卡特琳娜笑了笑。
“他倆?那可有得講了。”
“當時我們的星艦落在一顆荒星上,長時間的太空旅行讓船員們感到疲倦,在確認荒星上危險等級極低後,隨風允許大家走下星艦,吹吹風,感受一下踏實地面踩上去是什麽感覺。
“我也和她一起四處走走逛逛,忽然間,我們看到偏遠角落裡一個沒穿衣服的男人正抓著我們艦上的Omega小軍醫,嘴裡吼叫著不知道在說什麽,小軍醫害怕地叫喊,隨風當即衝上去就是一腳,大喝‘哪來的流氓,少動手動腳!’
“他先是懵了,但看清怒氣衝衝的隨風後,興高采烈地爬起來又是一陣吼叫般的奇怪話語,隨風又一腳把他踹倒,‘還是個帝國語都不會說的文盲?’
“唉,她那盛氣凌人的樣子,我到現在還記得。他被踹了兩腳後,也不反抗,表情又懵又委屈,就這麽盯著隨風,隨風一皺眉,和我商量,覺得這人恐怕是流落到這顆無人星球上來的,不知道怎麽活到這麽大,沒人教他常識或者人類語言,隨風那兩腳的力氣足以把人骨頭踹斷,現在留他一個人在這裡恐怕死了都沒人收屍,便隻好把他撿回去關著了。
“後來,等他學會帝國語,我們才知道他叫安德烈亞,就是之前那頭白龍,他一路跟著深淵艦隊飛到這裡來,變成人之後,卻找不到衣服穿,也不會帝國語,拉住小軍醫是為了讓他帶他去找楚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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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因裡希感到一點點柔和的笑意,但他沒有在笑。
是林緒正微微勾起嘴角,笑意在通感共聯中傳遞到海因裡希的意識中。
眼前的圖像湮滅,換做白光一片。
海因裡希感覺有人拍了拍自己的後背,一轉頭,就見林緒拉住他的手肘,朝另一個方向走去,“好了,現在去我那裡。”
精神域中的景象又是一變,一片閃爍刺眼的冷光照亮一個水泥房間。
這是個辦公室,四四方方,看上去很有些簡陋,沒有窗戶,所有的光源都來自頭頂的一盞吊燈。
室內擺著一張寬書桌,書桌後是一排堆滿各種書籍和紙製品的黑鐵書架,前方有空間中唯一一點柔軟的東西——一排待客用的布藝三座沙發,上面擺著靠枕和毛毯。
“這是我的思維宮殿。”林緒說,他把海因裡希帶進房間後就松開了手,轉身去開門,海因裡希緊跟一步握住林緒瘦削見骨的手腕,林緒沒有回頭,但拍了拍海因裡希的手背,就像是安撫。
他帶著海因裡希來到走廊中,依舊是一片鋼筋水泥,“這是沉陷在湖泊中的基地原本的樣子,剛才是我的辦公室。然後……”
他們走過一段長而筆直的通道,兩側排列著更多房間,每一個房間緊閉的門上都貼著字符,在通道盡頭,終於見到一隙從尖角門縫間透進來的自然光。
林緒推開門,門外天光大亮,幾乎到了刺目的程度,讓人看不清外界的模樣。
“我們從最早的時候開始。”
海因裡希跟隨林緒步入天光之中,視角和景象頃刻切換。
然後,他就看到了少年時期的林緒……不,應該說他正站在林緒的視角看林緒自己的世界,但他也能在第三視角知曉林緒此刻的模樣。
少年人偏向纖細、文弱,但不似以後的蒼白病態,也沒有冷冰冰的厭倦情緒,總是把自己打理得乾淨整潔,溫和笑著和人打交道。
這段記憶蒙著一層清淺的淡綠色調,像是夏天的一陣暖風,當白鳥撲閃著翅膀蹁躚飛過,便結束了。
隨後是林緒的大學、工作,末世前的和平社會運行機制和帝國近似,海因裡希沒有遇上理解上的困難,一直緊緊跟隨這林緒平淡寧靜的生活步伐。
他的家庭收入適中,父母和善,社交良好,成績優秀,生活和工作平靜、順利,沒有一點波瀾。
直到戰爭爆發。
不知道為什麽,林緒一直沒有戀人,父母在戰爭前自然去世,他不得不孤身一人面對降臨的危機,但海因裡希能感覺到林緒心中有種一閃而過的慶幸。
他愛的人不必來受苦。
戰爭一開始只是報紙上的幾張照片,幾段新聞,人們忙碌喧嚷的正常生活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但很快,戰火毫無征兆地熊熊燃燒起來,向更廣闊的區域蔓延,隨後,說不清是誰先下手,核戰爭正式打響。
充斥著饑餓和病痛的核冬天降臨。
接著便是配給,管制,動亂。
戰爭中的一方企圖製造生物武器扭轉佔據,但從實驗室泄露的病毒卻把人類變成食人飲血的怪物。
喪屍病毒伴隨著戰爭人口流動席卷全球,舊有的一切都被毀滅,隨後,各大區基地建立,接手人類世界管轄權。
林緒的這段記憶中充滿了灰暗陰霾的天空、永不止息的爆炸聲和狂跳的心臟。
他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戰爭來臨前只會坐在書齋裡研究學術理論,海因裡希簡直無法想象這麽一個人要如何在亂世屍橫遍野的戰亂中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