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戚戎領著他到了三樓,介紹組裡成員時,白岐玉才後知後覺:“你們是剛才樓梯上的……”
厲濤歌記得那時候發生的一切。
每一幀、每一個音節,都記得。
戚戎暖場的說,自己緊張的臉盲症都犯了,把街上另一個人當成白岐玉硬拉到公司門口,那人是個國家公務人員,似乎還是個老國土局的小領導,差點報警抓了他。
而凌霄笑的前仰後合,說戚老大你這臉盲症有夠逆天,白岐玉這種顏還能臉盲,是剛編的笑話吧?
厲濤歌也記得當時自己說的每一個字。
他像孔雀開屏般,看似酷拽,實則緊張萬分的說非常臭屁的話:“剛才的玻璃旋梯是我設計的,喜歡嗎?”
厲濤歌還記得當時白岐玉說的每一個字。
他說:“喜歡。從陽光中穿梭而來,自黑夜中盤旋歸去……我剛才還在想,設計這個樓梯的,一定是個溫柔又羅曼蒂克的人。”
當天回去,厲濤歌加上白岐玉的微信,偷偷把備注改成了“小蘋果”。
而面前的白岐玉……
厲濤歌忍不住緊緊抱住了他:“節哀。別怕,你現在很安全。”
白岐玉怔愣的靠在厲濤歌肩膀上,不知道該怎麽辦。
懷抱溫熱而寬厚,給人以無上的安全感。
可白岐玉稍一放松,便想起那個噩夢般的夜,那些惡心作嘔的萬千隻肢乾,也是這樣包裹他的。
他一把推開厲濤歌,狼狽的衝去廁所裡洗了一把臉,許久才出來。
“好受了?”
對上厲濤歌關懷難掩的眸子,白岐玉勉強扯起一個嘴角:“嗯。剛才……對不起。”
“沒事。”
趁著管豹在線,白岐玉私聊了管豹。
管豹似乎也疲倦的很,字打得很慢。
他透露道,秦小酒的症狀和楊嶼森很像,“發瘋、駭人,吃生肉,說一些模糊不清的瘋話”。
白岐玉又提起陳樹,管豹說,他們很久沒聯系了。
管豹突然沒頭沒尾來了一句:“我們當初,是不是不該定下那個約定?”
防空洞的約定?
“約定是所有人一拍即合,共同做下的。”白岐玉面無表情的打字,“論責任,誰都有責任,誰都逃不過。你過度自責也沒用。”
管豹隻說“你不懂”,沒再多說。二人寒暄了幾句,匆匆離線了。
“我說啊,怎麽感覺這個管豹也奇奇怪怪的?”看了全程聊天的厲濤歌煩躁的起身,又坐下,抓起手機胡亂的滑動著消息,“你們隊裡不清不楚死了這麽多人,他怎麽還能沉著成這樣的?不趕緊報警或者找師傅看看?”
白岐玉失笑:“恐怕,是在懼怕‘厄運’會隨著網線傳染吧。”
“傳染?不是已經蔓延了麽?”厲濤歌不解,“用小拇指想都能發現出事了,不該集合起來想辦法嗎?”
“人就是這樣。所有苦難、折磨臨門前,總會覺得自己是特別的,可以置身度外。”
白岐玉垂著眸子,看不清神色:“而事實是,死去的那些人,全是這樣的想法。”
“我實在不懂……”厲濤歌苦笑著放下手機,“我感覺,我和你的性格還是比較像的,媽的,絕對不會乖乖反抗。”
聊著,厲濤歌的手機又震了一下一聲,他被打斷思路,一臉不耐,卻還是拿起了手機處理。
白岐玉用余光瞥了一眼,鎖屏上顯示【Star Wings工作室小可:剛才我發的三份簡歷您看下,下周三面試可以嗎?】
像是獨立遊戲工作室在聯系他。
白岐玉心頭一動,之前,吃下午茶的時候,就隱約聽凌霄提起過,說厲濤歌想辭職去搞獨立遊戲很久了。
別看厲濤歌一副風流不羈的模樣,他的美術水平極高,界內聞名的美術大拿。只要有他的名字在,從來不缺投資人,就是不知道為什麽遲遲不下決心,自己搞獨立。
凌霄這人嘴上沒把門兒,還開玩笑說是不是掛念著戚大老板啊,說這兩人關系好的親哥倆似的,你沒來哪會兒,公司好幾個組都想拉厲濤歌入夥,厲濤歌理都不理的選了戚戎的組。
還說你注意沒有,好幾次這兩人都是同時不加班,程序小謝還撞見過他們一起吃飯呢。
白岐玉對此不置可否,因為他印象中,每次厲濤歌提到戚戎,語氣都不怎麽友善。
面前,厲濤歌突然一拍大腿:“等等啊,我們是不是漏了個事兒?如果來問診的不是老馬,而是老馬家屬呢?”
“!”白岐玉也睜大了眼,“對啊,用妻子,或者孩子的名字登記,就不會留下自己的痕跡了!你不是認識他老婆嗎?”
厲濤歌趕緊回想:“那個護士叫什麽來著,媽的……一面之交,我光記得是個植物有關,很獨特的名字!白荷?白蓮還是什麽的……”
厲濤歌也不管手機訊息了,急忙拉住韓嫂:“麻煩查一下白姓的客人!”
最終,在羅太奶的訪客記錄裡,鎖定了一個疑似的名稱。
白梅。
白岐玉嘴角抽搐:“我說,你這……和白蓮、白荷的差別有點大?”
“咳,”厲濤歌掩飾的清清嗓子,“能找到就行。”
找到名字,相關的問診記錄也見了天日。
韓嫂從檔案室雙手捧出兩張四開的黃紙,白岐玉以為會是醫生問診記錄一樣的東西,湊去一看,全是瀟灑飄逸的異國語,鬼畫符般,大的字半張紙,小的字如米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