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熬過了一晚。
即使承諾了“下一次黃昏”再來尋他,他仍整夜沒睡:人的信用尚且作假,尚且非人之物的信用?
清醒著熬過一夜是很難的,他必須找一個“錨點”消磨時間。
他一直盯著落地窗外的樹林。
這個角度,正好能看到巴洛克風廊燈上最細最嫩的一簇枝芽。
漫長的寒夜至黎明,月光蒼白如水,它在風中顫抖,好幾次幾近折斷,可都沒有。
“小白?”
白岐玉這才抬眼看去,戚戎已經走到了他身邊,正俯下身,關切的看著他。
他一身運動裝,往日用摩斯整齊梳在腦後的頭髮有些凌亂地散著,遮掩了他過於鋒銳的眉眼,像個普通的英俊大學生。
這樣的戚戎無非是養眼、少見的,換做其他組員,肯定大呼小叫的拍照留念。
可白岐玉對上戚戎眼睛時,身體反射性的抖了抖。
即使知道昨晚的噩夢之源並非戚戎,他仍下意識的恐懼。
他不自然的避開他的眼睛:“戚哥早……跑步麽?”
戚戎沒看漏白岐玉的“瑟縮”。
他裝作隨意的在他旁邊坐下,白岐玉又朝旁邊挪了挪,亦不去看他的眼睛。
這讓他心裡一沉:昨晚二人相處還很融洽,難道是看出來什麽了?
他試探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起跑步?早上林間空氣最清新,運動一下,一天精神都很好。”
這一次,白岐玉強忍住了甩開手的衝動。
“戚哥家裡沒健身房麽?我以為豪華別墅裡,該是標配呢。”
聽到白岐玉有心情打趣,戚戎才松了口氣,笑道:“少看小說。就算有健身房,那也得專門去配健身器材,不是買了房子就自帶的。”
說著,他試探地問:“昨晚睡不習慣?”
“嗯……”白岐玉含糊的說,“是有點。”
“現在才五點半,再睡一會吧。”戚戎也揶揄自己,“今兒不用加班。”
說著,他換上跑步鞋要出門,白岐玉卻喊住了他,說出了自己思索了一晚的決定。
“難得的周日,我還是不打擾戚哥了……”
戚戎停住了腳步:“這麽急?”
“有點事要做……”
白岐玉想找厲濤歌聊聊“交/配”的事兒。
之前,二人是以害人為前提來篩選原型的,現在洞悉了真正目的,說不定能找到破解辦法。
另一個原因是,經歷了昨晚的“噩夢”,白岐玉實在不知道怎麽面對戚戎。
戚戎見他態度堅決,也沒強行挽留,隻說:“山上不好打車。這樣,我們一起吃個早飯,再送你下山。”
白岐玉想拒絕,可不好打車是真的,他剛才滴滴了很久,都沒人接單。
既然如此,戚戎也不晨練了,換上圍裙進廚房。那圍裙是紅白格的,意外的有使用痕跡。
見白岐玉盯著看,他笑道:“有空的時候,我就自己做著吃。”
“不麻煩麽?好不容易有了空閑時間。”
戚戎搖頭:“對我而言,做飯讓我身心放松,難得的可以靜下心來。”
他問白岐玉能不能喝牛奶,得知白岐□□糖不耐受,就簡單的作了燕麥粥和太陽蛋。
戚戎去地下車庫開車時,白岐玉瞥了一眼,車庫裡的阿斯頓馬丁旁,還停著一輛寶藍色的瑪莎拉蒂。
流暢亮麗的車型,即使不懂車如白岐玉,也能感受到它的美妙之處。
奇怪的是,這樣一輛“美人”,卻積滿了灰,甚至前燈碎的不成模樣。
送到山下大路的公交站牌,白岐玉便讓戚戎停了車:“到這就好了,我自己打車就行。”
“嗯。你辦完事兒喊我,我去接你。”
白岐玉一愣:“啊?”
“不是說你家周一才修好?”戚戎點起一支煙,明滅的香煙星火下,細膩的白煙隨著車窗飛散,“今晚繼續來我家住就行。”
白岐玉詫異的看向戚戎,後者不似在客套。
放在平常,白岐玉就收下了好心,可他不敢想如果繼續待在戚戎家,會不會害了他。
從昨夜的口氣來看,“它”似乎討厭自己接近戚戎。
白岐玉再三婉拒了,說去住親戚家,才讓戚戎作罷。
“周一見,”他感激的說,“下周請戚哥吃飯,真的太感謝了。”
看著阿斯頓馬丁消失在大路盡頭,白岐玉才撥打厲濤歌的電話。
那邊接的很快,聽嗓音發燒好的差不多了,但聽到找他見面,厲濤歌略帶遲疑。
“不能電話說嗎?”
“啊,你今天有別的事嗎?”白岐玉握緊手機,“也行。”
他三言兩語說了又被纏上的事,自然,忽略了這兩夜的驚險,隻說是身上長了鱗片,疼得很。
厲濤歌的呼吸急促了一下:“還在纏著你啊?你等等,鱗片是吧……我有點印象。”
電話那端傳來東西碰撞聲,似乎厲濤歌還沒起床。
清晨的公路零星不見人影,風也刺骨,白岐玉找了路邊長椅,裹緊了衣服坐下。
幾分鍾後,厲濤歌嗓音重新響起,聽著精神了一些。
“我昨天發燒燒傻了,沒看咱們發的貼子。剛才看了一眼,有些說的挺貼切的,你先看一眼吧……”
說著,他把鏈接從微信發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