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了之前的狂喜與狂怒,像是所有感情一瞬被刪除乾淨,就這樣無聲無息的走了。
“等……”
就這麽走了?
白岐玉目瞪口呆的原地糾結了一會兒,還是跟上了其中一個。
一個“肉瘤”一樣,體型特別胖,像石頭上長了頭和手腳的“人”。
選擇它,是因為這個肉瘤沒耳朵、沒眼睛也沒嘴,只有個鼻子掛在下巴上,應該很難發現被跟蹤。
荒謬又安靜的跟蹤持續了許久,森林中出現一片豁然開朗的空地。
……
白岐玉瞠目結舌的定在原地。
“那是什麽……什麽東西……”
一片成排的、高低一致的木屋中,以無數尖銳的木棍朝天空支去。
木棍與木棍中,有肉或者粗糙絲線般的東西相互勾連。
那些“線”,不,或許稱呼為“血管”會更形象些,它們密密麻麻的形成一片龐大的腥紅之網,盤踞在木屋之中,籠罩了這片空地所有生靈的存在。
而血管中……好像……有一些碎肉模樣的東西在“跳動”。
像血色蛛網上的卵,也好似尚存神經活動的肉,那些汙穢而褻/瀆常理的存在,正此起彼伏的呼吸、顫動,連帶起腥紅之網的震顫,波紋從空氣共振到世間萬物,一切,一切都開始遵循這套振幅……
咚……
咚、咚……
共振……
白岐玉不由自主的朝前邁出一步,試圖看清無可名狀之物的真實面容,又渾身泛起反胃的無上惡心。
針扎般的不適感,幾近凝成實質的覬覦與汙穢……
那些惡毒與瘋狂,好像已經徹底汙染了這片空氣,黏稠的擴散開來……
白岐玉趕緊轉開視線。
面對超出認知的東西,最好的防禦方式就是“不聽、不看”。
可,已經晚了。
一旦意識到那種東西“存在”,汙穢的思維便會被細枝末節的侵染,強行刻印在意識海。
無法忽略,無法抹除,那片腥紅……
白岐玉緊緊閉著眼,朝來路奔跑:“醒來,快點醒來,這個只是個夢,一個噩夢……”
【喊我,喊我……喊我的名字……】
“不!”白岐玉尖叫,“我不認識你!你他媽是誰!”
【我是你的“爹爹”啊。記起來了嗎?你奶奶將你托付給我,我就必須要照顧好你……】
“你……”
【對,喊出我的名字,噩夢就會結束了……你認得我的,我是巴摩喇·孔……】
“你是狗!你是傻逼!”白岐玉冷笑,“想騙我?你看我上當嗎!”
不知道跑了多久,白岐玉猛地撞上一個人。
或者說,人肉牆。
五米有余的,長胳膊長腿的人。
白岐玉撞在上面,昂起頭都看不清頭,才發現,這東西不是個樹,而是“人”。
這東西居高臨下的垂頭看他,好像發現了什麽稀有動物,在白岐玉反應過來前,它猛地伸出胳膊去抓白岐玉——
“滾開——!”
然後,胳膊被腐蝕了。
像蠟燭被扔進火焰,千分之一秒內,肉與骨“滋滋”的熔化、滴落,混合成令人作嘔的粉紅漿糊。
白岐玉嚇了一跳,看著抽搐著放聲尖叫的人,又看了一眼手。
“難道夢裡,我的設計是無敵的?”
五米人嘶吼著又要用另一隻胳膊抓他,白岐玉來不及多想,猛地撞開它,繼續朝前跑去。
【喊我的名字……】
【喊我……】
【喊我就可以結束,回到你的正常生活了……】
因為知道夢裡的自己是無敵的,白岐玉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卻仍有心情嘲諷他。
“你知道嗎,我奶奶從小就教育我一句話。天上沒有免費餡餅吃,陌生人越想讓你做的事情,你就越不能做。”
【我怎麽是陌生人呢?我是你的“爹爹”啊……】
“我可去你媽的!我爹早死了,你算個什麽東西!”
【你!】
“要我早說一遍嗎?我爹死了,我爹死了!聽清楚了嗎傻逼?”
白岐玉的嘲諷拉足了仇恨,那個聲音似乎氣急了,再不出現了。
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無性別無年齡無法辨認的萬千張喧囂吵鬧的口中,那個名字被一次又一次的提及,惡毒的盤桓著白岐玉。
嗡嗡——嗡呀——
“不,忍住,一定不要說……你不認識他白岐玉你不認識他你不認識他!”
白岐玉踉蹌的跑著,撞到了很多東西。
空氣中垂下的血泡。
地縫中汩汩用處的腥紅原油。
更多的是畸形的人型失敗品。
密密麻麻的鋪滿大地,森林,直直伸到半空去。
無一例外的是,所有的“人”都拚盡全力的去抓他,然後,飛蛾撲火般融化、融化成最原始的血紅漿糊。
越來越多……
直到最後,白岐玉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這群“人”其實是好的,他們都在等他。
等他給予解脫,等他帶來血肉的新生。
最後,血紅漿糊將這片原始森林全數覆蓋。
放眼望去,已經看不到土壤與岩石的顏色,肉眼可及之處,全是令人作嘔的粉紅黏稠液體在緩緩蠕動、起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