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那人就是韓江雪?
那,被盜竊的導師就是霍傳山咯?
邏輯對上了,可矛盾感也油然而生:白岐玉和韓江雪不熟,對於他是否會偷東西不置可否,可霍傳山沉穩包容,喜怒不形於色,就算發現徒弟盜竊,也不是會大肆聲張的性格。
這麽半個月相處下來,以他對霍傳山的了解程度,應該是了解事情全貌,了解是否有苦衷或誤會後,再做出決斷。
即便韓江雪真的是惡意盜竊,霍傳山也大概率不會毀人前途,而是秉著家醜不外揚的原則,暗中處理了事。
接水口“叮”了一下,出水結束,把白岐玉從思緒中拉回。
他滿抱種種疑惑,回到位置上坐下,對上韓江雪清清冷冷的一雙眼。
顯然,男生在等他。
見白岐玉神情複雜,韓江雪紓出一口氣:“你知道了。”
“嗯,”白岐玉也不隱瞞,“但是,我想聽聽你的版本……這裡不好說話,我們出去說吧。”
在圖書館一層的自助咖啡吧台坐下,白岐玉點了一杯咖啡,一杯鮮榨。
韓江雪要支付,可白岐玉怎麽會佔學生的光,搶先買了單。
咖啡熱騰騰的香氣裡,韓江雪白皙的面容有些激動。
他說,他沒有偷東西。
“事發時,是晚上九點半,我替教授批改完了本科學生的作業,準備回去。回去前,我順手打掃衛生,收拾了各個垃圾筐……”
白岐玉打斷他:“所以,那天辦公室裡只有你自己咯?”
韓江雪點頭:“是的。那天本來是兩個師姐的班,但理學院搞了一個什麽聯誼,邀請她們參加,通知的很倉促,我就去替班了。”
他說,霍教授當時帶著四個學生,兩個師姐,同級的另一個女生,還有他。
因為就他一個男的麽,所以誰有事兒都是找他替班。
打掃衛生、換水桶之類的,也是韓江雪默默攬下在做。
“當時,我打掃完垃圾,突然聞見一股很怪的味兒……”韓江雪回憶道,“或許是那晚的印象過於深刻,時隔這麽久,我仍記得清楚……”
“是一股很甜很膩的果香,乙烯含量極濃的那種,熏得人渾身泛惡心。吸入鼻腔後,還能聞到夾雜的難以言喻的腐臭……”
聽到這個描述,白岐玉腦中閃過了什麽。他似乎……聞過這個味道。
他忍不住打斷:“是不是水果熟透熟爛的味道?”
韓江雪眼睛一亮:“對!難道您也聞到過?”
甜膩膩的,夾雜著腐臭的。
像是什麽水果熟的太透太過的。
“臭”香。
這樣一種描述,很難說是巧合,而一旦聞到過這氣息,就絕不可能忘記……
單是回憶,鼻腔間仿佛便縈繞了那褻\\瀆精神的甜香,白岐玉重回潮冷昏暗的樓道,睜開眼,302肮髒詭異的門牌,正直直釘在眼前……
正是他找不到霍傳山,又從302看到肉山肉海幻覺之前聞到的氣息!
會是巧合嗎……
白岐玉緊緊閉上眼,努力不讓自己展示出異狀。
他沒有回答韓江雪的問題,而是讓他繼續說。
“……然後我發現,怪味兒來源於霍教授的儲物櫃。冬天麽,屋內暖氣又熱又乾燥,我就以為是霍教授的水果放壞了,想著幫他扔掉。”
白岐玉皺眉:“本人不在的時候不要碰別人的東西,不該是常識嗎?而且,那是你導師,萬一有什麽高價值或者涉及保密的東西怎麽辦?你都是研究生了,應該懂這個道理……”
韓江雪解釋道:“主要是因為霍教授那段時間很久沒來辦公室了,準確的來說,是從青島回來後,就幾乎不露面。他自己說是家裡出了事情,比較忙,所以那一段時間的他的快遞、收發信件,都是我在代勞……而且那個櫃子也不是保險箱,是很平常的儲物櫃,我們都是放辦公用品、放衣服之類的。”
“家裡出了事情?具體呢?”
韓江雪搖頭:“我沒問過。霍教授不喜歡別人探討他的私事。”
“總之,我一打開櫃子,就看到一個特別大的黑色塑料袋。”
韓江雪比劃了一下,約莫八開的尺寸,確實是夠大的。
“一開門,濃鬱的香臭味像萬千隻蜜蜂嗡嗡呀呀撲面而來,熏得人頭昏腦漲……”
說著,韓江雪苦笑起來:“這麽難聞,又是黑塑料袋……任誰看都是垃圾吧?而且還沉,遠比看上去沉許多,是那種灌水衣服般的死沉。”
“接下來的事兒你也知道了……”
回憶到最不堪回首的人生轉折,韓江雪纖長的睫毛抖了一下。
“怎麽就那麽巧,霍教授偏偏那時候回了辦公室……他一進門,我嚇了一跳,手一松黑塑料袋‘啪’就掉地上了……霍教授就急忙火燎的迎上來,厲聲問我在做什麽。”
“我從來沒見過那副模樣的霍教授。”
韓江雪不由自主的瑟縮了一下:“那樣暴怒……太陌生了,瘋魔了一般,一雙眼滿是恨意與凶惡,像吃人的猛鬼……”
說著,似乎重臨了那人生轉折點的一夜,韓江雪痛苦的雙手捂頭,渾身顫抖起來,是掩飾不住的害怕與恐慌。
這讓白岐玉共情到了自己。
同樣的溺水般令人窒息恐懼,無法揮散的無助……他也體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