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他的手指抽痛了一下,那種淺淺的鈍痛,也不像是抽筋,像剪指甲時剪得太短了。
痛楚來的快,消失的也快。他心有所感,朝鄒城城區方向望去。
高新區地標“擎天錘”的輪廓模糊高聳,似乎沒什麽奇怪的。
霍傳山捧起他的手,不由分說的給他戴好手套:“都說了,夜裡冷。”
“知道啦……”
他不安的四處瞭望:“是我的錯覺麽?走了二十多分鍾了,怎麽還是這麽荒涼?我記得來的時候,我還看到一些加油站、村路告示牌之類的?”
“二十分鍾大概是兩公裡,再走走。”霍傳山看了一眼表,沒說話。
又走了三十鍾。
一個小時。
三小時……
太冷了。
白岐玉給掌心呵了一口氣,可沒用,呼出來的氣甚至沒有白霧。
他覺得自己快成冰雕了,冰水在脈絡中凝固,他開始渾身哆嗦,意識發昏,手背灼燒般的痛。
這是失溫的前兆了。
霍傳山給他喂巧克力,喂麵包,又把他的手放在懷裡暖,才讓他好受了些。
緩了一會兒,白岐玉掏出手機,看著屏幕上的“3點10分”,心裡一陣發冷。
即使冬天天亮的晚,這個時間,月亮的高度和色澤也該變了。
可那輪清晰到令人發怵的巨大圓盤,仍高高掛在天幕,像毫無感情的窺探者的眼。
看多了,白岐玉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在鐵質樓梯上,他看到的一閃而過的一雙眼睛,或許就是它。
祂一直在看他……
接下來的事情,就更讓人費解了。
第十次還是第十一次路過燈泡破碎的一個路燈時,雜亂野樹的叢林中,一片烏壓壓的輪廓隱約出現。
是鄒山和華德機械製鍾工廠。
他們回來了。
在清冽到刺耳的汩汩河水聲中,在陰風中氤氳著刺骨的水汽中,他們回來了。
可白岐玉心如止水,甚至說,早有預料。
或許是霍傳山在身邊,有兩個人一起抵抗不科學的原因,面對讓人發狂的詭異,白岐玉竟前所未有的冷靜。
“霍教授,”白岐玉苦笑,“看來我們,必須要回去了。”
“你決定。”霍傳山說,“沒有什麽必須不必須的。”
“都這時候了,您還堅守唯物主義呢?”白岐玉被他氣笑了,“唯物主義老人家知道您信仰如此真誠,怕不得熱淚盈眶?”
“我不唯物主義啊。”男人低聲笑了一下,抬手摸了一下白岐玉的臉,又拆開一塊巧克力,輕車熟路的塞到白岐玉的嘴裡,“我從來都不唯物主義。我一直是唯心主義。”
白岐玉“啪”的一下打開男人的手:“說正事呢,別動手動腳的。”
被男人一打岔,最後一點恐懼也沒有了。
“走吧。我們進去。媽的,一個破廠,我就不信了……”
直覺告訴白岐玉:破解這個古怪困境的口,還在鍾表廠內部。
方才沒仔細看,三個矮樓的方位,竟然是呈正三角狀的,而且從廠房正面看,是正西側的逆三角。
“這個方位和形狀,有什麽特殊含義嗎?”
霍傳山想了想:“三角形被古歐羅巴稱為‘惡魔的圖形’,原因我就不贅述了,總之,大部分宗教的通靈者們認為三角形是‘陰間的界碑’,可以傳導‘陰物質’。不過,我個人是不讚同這個說法的。”
白岐玉挑眉:“為什麽?”
“原因很簡單啊,正面看是逆三角,那背面看不就是正三角了嗎。”
白岐玉有些無語:“你都說了,有正反面……”
“怎麽規定正面?”霍傳山搖頭,“這種無法明確界定規則的東西,是斷不可能生效的。”
白岐玉有點後悔剛才的隨口一問了。他發現這個“磚家”一找到機會,就要給人上課,炫耀他豐富的學識,像隻孔雀見縫插針的開屏。
以後可不能再給他機會了。
既然決定進入,二人便順著從前往後的順序。
第一個樓的一樓大廳撤離的很乾淨,空曠無物。
右牆有一條白布掛在牆上。那種最普通最常見的棉布,像是防灰用的。
白岐玉小心用刀子把白布挑起來,待小蟲子如潮水般四散完了,才敢湊過去看。
白布後面,是一片外探的窗台,玻璃沒了。窗台後的面積不小,至少佔了一半大廳,也是一覽無余的空。
“這個結構好像銀行櫃台啊。接待室?”
“可能。”
在逃生標語指引下,能看到大廳後的一條隱秘走廊。走廊兩排的門全都鎖著。盡頭是樓梯。
二人細細的逛了一圈一樓,沒發現有不對勁的地方。
白岐玉不確定的說:“好像就是個普通的樓啊?”
待了十幾分鍾,白岐玉甚至覺得這裡不錯:比外面暖和多了。
設計的原因,這樓一整層都沒個窗戶的,不是主廠房那種透風撒氣的結構。雖說空氣不流通,又潮又霉的,可起碼擋風啊。
不過,這種設計的缺陷也很明顯,從頭頂上坍塌的天花板後露出的密密麻麻的排線就看得出:采光嚴重的差。
白岐玉隱約記得,有篇文章講過這種設計的缺陷,說長時間缺失自然光會使人心情壓抑,容易激發精神類疾病,導致效率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