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確實不是時候。
白岐玉用相機拍照後,乖乖把黑布還給了霍傳山,後者直接潑灑酒精,引燃。
黑布、被捏碎成粉末的木屑,一齊在藍焰中徐徐扭曲。
霍傳山一直靜靜的盯著,直到不祥之物悉數燃盡,才擰開水壺,澆滅火焰。並把灰燼撒到池水裡。
可惜,酒精火的溫度低,無法熔化銀針。
霍傳山便把銀針折彎,用手帕和膠帶裹了幾圈,小心翼翼的收進背包裡。
做完這一切,誰也沒心情在洗手間久呆了,趕緊出了走廊。
這棟樓一共三層,所有能進去的房間都搜了一遍,沒別的收獲。
白岐玉看了一眼窗外,巨型圓盤仍高懸著,沒有移動。
只能去下一棟樓了。
他低聲咒罵一聲,心想這次回去,對城市探險也要PTSD了——老天不公,連唯一的興趣愛好都要給他剝奪嗎?
霍傳山似乎看出他的不安,安慰他:“這次只是意外,你看,你去過那麽多地方探險,只出事了這一次。從概率來說,幾率微乎其微。你不能因噎廢食。”
“喔,我剛用了概率論反駁你,你就反駁回來了?”白岐玉苦笑,“出一次事還不夠?誰還敢賭會不會有下一次?”
說著,他好笑的搖頭:“說不定你口中的那個,上帝、佛祖不再回應人的呼喚,就是因為一朝被蛇咬。這種事出一次就夠了。”
霍傳山很意外的看他:“你不是主張‘神明聖人論’嗎?”
白岐玉想了想:“我從來不認為神會是人類一貫幻想的仁慈正義。人尚有個性,況且是神。換位思考,如果是我有了神的能力,恐怕會更加偏執任性,肆意妄為。自己都無法約束,就不要過於苛責他人了。”
或許是從小沒怎麽被傳統宗教侵染的原因,白岐玉覺得自己更能接受克蘇魯神話的世界觀。當然,那太絕望,所以他也有點私心在裡面,比如神沒那麽醜。
霍傳山聞言,笑了:“神怎麽可能是醜的呢?引領一個世界的審美觀,神自然是最美的。”
白岐玉哈哈笑起來:“霍教授一本正經的說笑話,還挺冷的。”
一步一個腳印的走下漆黑肮髒的樓梯,穿過空洞到詭異的前台玻璃窗,二人離開了這棟樓。
後面兩棟樓比這一座還矮,都是兩層的小建築。
一個是食堂加娛樂廳,當然,後者是洋大人們專項的場所。
牆上浮雕壁紙很是奢華,可惜被潮氣和霉菌腐蝕的不成模樣,昔日的光鮮亮麗已是昨日黃花。
舊式的西洋畫報沒撕乾淨,有青島啤酒的旗袍女郎,也有可口可樂複古的撞色海報,頗有紀念意義。一串殘余半遮半掩,像欲言又止的痛苦。
可惜,現在的白岐玉一點兒拍照留念的心情都沒有,他隻想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
最後面的樓正門上鎖了,二人繞樓轉了一圈,沒找到其他入口。
正門的鎖鏈松松散散的,用點兒力氣可以扒開門縫。
白岐玉便帶好頭燈,讓霍傳山抓左門,他抓右門,朝裡看去——
“嚇——!”
他驚得接連後退,滿眼不敢置信:“那是什麽東西?”
霍傳山趕緊擋在他前面:“怎麽了?”
“裡面有字!”
霍傳山便扶住頭燈,朝內去看——
空無一物的水泥地板上,用黑炭寫著一串觸目驚心的大字。
是繁體漢語。
粗魯、潦草,帶著感染人心的瘋狂。
“我的人生浪費了太多時間在信仰偽神和無止境的抱怨上”
“所幸在生命倒計時的時刻,我遇到了真正的神”
“他帶給我永生與永恆,我要歌頌他的美與德,讓他的名諱散落世間每一個角落”
結尾處,是黑布落款處,那一串晦澀邪氣的怪名。
“Bhvuno·Kundvz”。
又是他……
不知為何,第二次見到這個怪名字,白岐玉心裡翻滾的,不是恐懼,而是難以言喻的煩躁。
怎麽形容呢,像看到最厭惡、最嫌棄的東西,那種髒兮兮的大老鼠,弄髒了自己的潔淨床單,像從頭到尾都不對付的人又作出觸犯到底線的惡心事兒。
甚至上升到痛恨、憤怒,氣的牙癢癢,每個細胞都叫囂著濃烈的反感。
白岐玉毫不懷疑,如果他能衝進去,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串怪名字給弄壞,擦去。
看到霍傳山還在仔細打探,白岐玉都很火大。
他一把把男人拉走,壓低聲音:“別看了,有什麽好看的!一堆狗屁不通文學,十個邪/教九個的教義都這麽寫。這玩意兒也搞培訓的麽。”
霍傳山無奈的哄著他說好,任由白岐玉突如其來的大力,把人連拽帶拉的弄出去十幾米。
一直走到食堂樓前,冰冷的夜風吹得額頭刺痛,那股子無名邪火才散去。
白岐玉自己也明白,這種“憎恨”來的毫無理由,畢竟這串字符究竟是不是名字,都不能確定。
可他就是無法抑製這一連串的“憎惡”。
冷靜了一會兒,他苦笑道:“抱歉,我剛才不是針對你……我就是,覺得那東西很煩。”
“我明白,”卻聽霍傳山說,“你靈感高,汙穢的東西,你會下意識的厭惡。就像惡……”
“打住,先別上課了,”白岐玉頭疼,“求求您看看場合,好麽?”